前厅大堂灯火通明,几位行脚客商的面容清晰可见。
这时一位留着浓密络腮胡子,肤色较黑,双目偶露出阴厉之色的粗犷汉子,闯进驿站中。
他虽穿着仆人短打粗布衣服,却中气十足,一进来就吩咐店小二上了杯茶,边喝边随口问道店小二:“小二哥贵姓啊,这汴京城可有什么热闹有趣地方?”
眼有卧蚕,脸型较狭,臂膀长于常人,弓背屈膝的店小二,当即笑脸相迎,腿脚麻利的提壶倒茶,笑道:
“老哥听口音像是洛都人士。小的浑名叫做牛宝,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说到汴京啊,您可算问对人了,我家就在这附近,这不马上到上元节了,家家户户要放天灯,祈求平安呢。
客官您是不知道,这天灯漫天飞舞,越飘越远,在地上就那么一看,就像天上的星星在冲着你眨眼,不去凑凑热闹,实在是白来汴京一趟!”
那店小二口齿伶俐,不一会儿就说了一大堆。
“点天灯,星星!嘿嘿!”
黑脸汉子听牛宝这个土生土长的汴京人,对汴京事所知甚详,言谈间对答如流,似是多有满意,频频点头。
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忽然念头急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嘲一句后,却不再多言了,只是掏出碎银,让店小二放了壶茶,即打发走了。
接过赏银,店小二牛宝偷偷瞧了一眼正伏案算账的老板娘,发现她没有注意到这边,连忙将赏银揣入自己怀里。顿时笑眯眯的,眼角卧蚕都把双眼遮住了。
瞧了眼角落,他转身从后厨又端来一盘特产花生糕,径直前去。
角落里坐着两位姑娘,似是姐妹,寻常人家打扮。
其中一位看起来年长些,颇有韵味。虽然容貌平平,还穿着粗布素衣,却仍掩饰不住那妖娆身段。
另一位年轻些,容貌要清秀的多,体型娇小,多有风趣。
见到花生糕送来,年轻的姑娘许是性格活泼,双眼一亮抢先捏了一块,塞入嘴里,边吃边嘟囔着:“姐姐,老远就闻见它的香甜味儿,可馋死我了。”
被唤作姐姐的,看见对方嘴里鼓鼓囊囊,虽吃相不甚雅观,但还是活泼可爱的模样,先噗嗤轻笑一声,又柔声提醒道:“眉儿,慢点吃。”
店小二看着这一幕,也觉有趣,陪笑之后离开了。
在粗犷汉子对面,有一位满脸肥肉,面露奸诈之色的矮胖豪绅,正面朝两位姑娘坐着。
他双眼欲念不断,尤其是听到那位姐姐温婉柔软的声音,更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扫视,打量着两位姑娘,心里已经幻想着怎么摘下这并蒂双莲。
眉儿其实老早就注意这人,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他不加掩饰的眼神,在店小二离开后,怒声呵斥道:“好你这鼠相贼人,矮冬瓜,不知羞耻,总瞧向我家姐姐做甚?”
那位姐姐许是性情娇羞,听得这话却也脸色羞红,轻叫了声眉儿,并扯了扯对方衣角,示意不要节外生枝,赶紧吃完回房。
矮胖豪绅见其姿态娇羞,不减风流,更是色心大起,起身走过,突兀朝着眉儿脸上啪地一声扇下。
“贱婢也敢大呼小叫!不懂规矩!”
眉儿毫无防备,似是被一巴掌吓傻,呆立不动。
然后矮胖豪绅一手抓住被眉儿唤作姐姐的柔荑,粗壮手指不断在上摩挲:“好美人儿,你还不知道你家老爷来历,在这汴京城,老爷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连王公贵族见了,也得卖老爷几分脸面。你俩不如跟了老爷我,从今往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那位姐姐尖叫一声,大惊失色,急欲挣脱,却手上无力脱身不得。
娇躯扭动,仓促挣扎间,脸上忽然掉落一物,极软,状似人皮。
人皮面具。
霎那,倾城容貌展露无遗。
瞧热闹的众人,一时皆失了神。
听到这声尖叫,在外面马厩料理完草料,安顿好马匹的护卫高杰循声望去,看到这一幕后,立刻让他目眦尽裂,怒火攻心!
“放手!”
眼见一直倾心仰慕但思而不得的佳人,却被猥琐矮胖之人肆意亵渎,高杰怒吼一声过后,一个箭步就冲向豪绅。
人皮面具掉落,露出倾城容貌的姑娘,正是越地富商之女秦婉容。
两人一路乔装打扮都相安无事,谁都未曾预料,到了汴京近郊,却露了真容。
坐在不起眼角落,一位头戴斗笠,穿着江湖侠客劲装,正默默吃酒的汉子,这时也抬起头来,宽脸精瘦的脸上,先是恍然大悟,接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过后,按低斗笠,接着毫不关己的继续吃起酒来。
眼见引起众人注意,恐泄露风声,高杰连忙暗示秦婉容将面容遮住,又转身拧住豪绅手臂,一拳砸向其心口。
豪绅蹬蹬退了几步,气息有些不稳,指着高杰说不出话。
刚这一拳,差点让他断气!
豪绅脸上肥肉乱颤,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多加放肆。
高杰护着秦婉容坐下,冷冷环视周遭,将一声凶厉气息,毫无保留全部释放出来。
受其气息所摄,前堂一时鸦雀无声。
驿站后门外面,正在隐蔽处藏身,内心焦急等待的曲苍,蓦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尖叫声,生怕吴师进去与人交手时,无人相帮再吃了暗亏。
或者已找到线索,正与贼人相斗,自己若是去的晚了,又令贼人逃脱,最后再落得个愚顽不知变通的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在立功心切,急欲寻回信物心理作用下,使他浑然不顾吴师嘱托,当即提气纵身,兔起鹘落间,也闪身进入其中。
他身形未到,气机早释,打的就是一进入前堂后,就以气机牢牢锁定敌人,先使凌厉剑法为吴师解围的主意。
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待看清前堂情况,发现吴师并未与人争执。
又正好看到那位用人皮假面遮掩的女子,容貌当真是世间绝色后,一时竟看的痴了,呆立当场。
吴镇远本来冷眼旁观,但看到曲苍火急火燎的跟进来,又对美色痴迷,即使对方眼神很快恢复清明,没来由的感到心力憔悴,暗叹一声后,将曲苍唤到身旁。
曲苍回神已知自己大大出丑,如果这时贼人用出调虎离山之计,在后门大开情况下,轻易就能溜走,因此脸色羞愧难当,白面烫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吴镇远将情况简单说了,就让曲苍静待时机,现在只能相信贼人自负,不肯轻易离开驿站吧。
正伏案算账的女掌柜,看两帮人在无故闹腾,已是惹的其他客人不悦,皱眉鄙夷:“要打出去打去,别妨碍老娘我做生意。”
话音刚落,店小二甚是精明,生怕掌柜的话再火上浇油,急忙给豪绅赔礼,请其移步客房休息。
豪绅却后悔家丁带的少了,致使现在强取不得。虽心中抓耳挠腮,也只能按下不明。
但终归是折了面子,临走之际,狠狠瞪了一眼已在哭泣的眉儿:“贱婢,坏老子好事!等着别走,有你们好看!”
豪绅这是明知打不过,只好将愤怒转移到眉儿身上。
撂下一句狠话后,这才跟随店小二,快步去了大堂后面客房。
高杰怒气未消,冷笑相对。不过他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其余人身上,如果有谁胆敢异动,他绝不手下留情!
“眉儿,回房。”
秦婉容柔声安慰。
眉儿这才止住泪滴,由高杰护着回到房中。
高杰在两人安寝后,仍旧守在隔壁,不敢入睡,怕有贼子再心生歹意。
……
刚才矛盾爆发很快,魏大洪一直按照剧本人物,跟进剧情发展,未来得及思考众人所扮演人物。这时趁剧情明显告一段落,即将迎来转折时,在脑海中仔细复盘。
首先凶杀案还未发生,主线任务自然无法触发。
其次,根据故事背景所述,黑脸汉子与白面书生,就是镖局的镖师吴镇远与大公子曲苍。
两位因托镖信物失窃,遂进入驿站探查。
以魏大洪所处视角,观察众人,发现各人均举止正常神态自若,无明显窃贼痕迹。
信物遗失,到底落于谁手,还未可知。
就在魏大洪沉思时。
秦婉容房间内,忽然传来低声啜泣。
原来是眉儿哪受过这种欺负,已在前堂哭了一场。回来后,在秦婉容安慰后,身心疲惫下很快就入睡。
没想到,刚睡没多久,心结实在难消,在睡梦中又伤心哭泣起来。
秦婉容只好将眉儿轻声唤醒,安慰道:
“眉儿别伤心了,等咱们进了汴京…”
等进了汴京,就有了依靠,再也不会被恶人欺负。刚才欺负咱们的那个矮胖子,肯定要寻他些麻烦。
到时候,狠狠打他一顿出出气。
女子心本禀善纯良,哪里想过什么惩治人的恶毒招数,所想最恶最狠,也不过是教训一顿,让对方鼻青脸肿罢了。
秦婉容本意是想说这些话。
但没想到眉儿一听,不等秦婉容说完,却哭的更加伤心了,双手捂着脸,哽咽说道:“小姐,咱们…别去…汴京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