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感觉昏沉沉的,耳边传来“嘎嘎嗒嗒”的声音,后脑尚有余痛,悠然坐起,抚着额头晃荡,想要驱逐脑袋深处的痛感。
“你醒了。”
苏安寻声望去,前方昏暗,看不真切。
“九月姑娘?”
九方月倚抱膝而坐,空灵的眼睛忽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这是在哪?”
苏安环顾四周,似乎是一个圆形密室,脚下众多巨大方块排列,方块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左右墙壁外露的黑色齿轮缓慢旋转,之前的“嘎嗒”声就是由此传出。
“千机门的机关阵内。”
“机关阵?我们怎么会在这?”
“你被千机门的人偷袭,受伤昏迷,于是我们就被带到到这机关阵,自生自灭。”九方月蓦地站起,朝苏安走来,俯身叉腰,食指抵住苏安的脑门,气势汹汹道:“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像个傻瓜一样冲上去,本小姐怎么会和你一起困在这冷冰的机关阵内?!”
苏安抱着脑袋不敢反驳,缩在角落,像一条癞皮狗。“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哎,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随从呢。”九方月叹息一声,坐在地上,“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该如何出去?”
苏安立刻来了精神,抬头仰望九方月,目光充满崇拜。
“跟我来。”
她带着苏安迈上一处高台,这里比其他方块高出不少。
“看到了吗?”九方月素手朝下一指。
苏安歪头寻思半天,这些方块上除了布满奇异符文,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于是如拨浪鼓似地使劲摇头。
“谅你也不知道。”九方月对他的反应已经淡然,继续说道:“此处机关阵按照九宫八卦排列,每一个方块对应乾、坎、艮、震、中、巽、离、坤、兑,共九宫,而八卦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共八门,其中的生门之所对应艮宫。”
“也就是那!”九方月遥指其中一个方块,位于东北方位。
“那?”苏安看着东北方向的方块,心中迟疑。
“相信我,去吧!”九方月郑重地拍了拍苏安肩膀,一副委托大任的样子。
“如果不是哪里会怎样?”
“额...可能触发机关,万箭齐发?掉落深渊?总之,千奇百怪,各种机关都有。”
听得苏安心中发怵,立刻矮下身去。
“难道你要看人家一直困在这里,活活饿死吗...”九方月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安,楚楚可怜的模样,是那般柔弱,苏安心底不由生出保护她的意望。
“不...不会的...”苏安扭过头,慌忙摆手,讪讪挠头。
“那你还不快去!”
苏安被这一声娇喝吓一激灵,回过神来,凝视那处方块。
“可是两地相距数十丈,如何过得去?”苏安看向脚下深渊,不由往后一缩。
“你不是会轻功吗?”
“我的轻功堪堪初入门槛,这么远的距离,恐怕很难飞到。”苏安缩紧脖子,连忙甩头。
九方月扶额叹息,随后眼睛忽然一亮,转头看向苏安,灵动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看的苏安心底发毛,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的轻功,再加上我的驭风术,不知道飞不飞得过十丈。”她仰头若有所思。
“太冒险了,万一失败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木头,与你相处的这几天,真的很开心,我会一直铭记你壮举的...呜呜呜...”九方月掩面啜泣。
“我还没死呢...”
“安啦安啦,有我在,没意外。”
“好,我相信九姑娘!”
眼下别无选择,唯有一试!苏安重重看了一眼九方月,她正竖起小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苏安走上前,屏息凝神,轻功施展,纵身一跃,跳入半空,划出一道弧线,但按照这个趋势,不到一半就会跌落!
脚下突然升起一阵风,托起苏安,身体变得鸟儿般轻盈,跃过众多方块,继续向前,九方月在后方施展驭风术。苏安如同羽毛轻轻落在艮字方块上,好在有惊无险,
接下来就看九方月的推测是否正确,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绷,微微颤抖,咽了一口吐沫。九方月在高台上紧张地看向苏安,四周异常安静,二人轻微的呼吸声格外清晰,突然“咔嚓”一声,墙壁上齿轮停止了转动,
“成功了吗?”苏安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应该是成功了。”九方月眉头微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苏安闻言,如释重负。正准备回去,霎时,变故突生!
齿轮突然剧烈运转,白色蒸汽喷涌而出,“哗哗啦啦”的链条声,木块移位的碰撞声,铁器镶嵌声,顿时响彻四方。
苏安仓皇抬头,只见墙壁处处凹陷,无数玄色连弩破墙而出,“啪嗒”一声后,弩箭如同漫天飞雨极速射出。
破空声不绝于耳,苏安手持银星枪,舞动如风,身形闪避的同时,将眼前箭矢拦腰斩断,弩箭密密麻麻,长久下去,定会体力不支,被戳成马蜂窝!
箭雨笼罩之下,九方月驭风秘术施展,一道无形风墙骤然形成,将箭矢隔离在外。可是,弩箭力道之大,有些依旧穿过风墙,堪堪擦过她的腰间。
突然,九方月脚下高台猛然翻转,她身形不受控制,如同断翅的鸟儿,落下高台,她朝下瞄了一眼,漆黑一片,仿若深渊巨口,看不到底。
掉落前,她看见苏安惊慌失措,稚嫩的脸上铺满害怕,不顾周围的箭矢,朝自己奔来。
笨蛋,这个距离,不够的吧...
她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面对未知的死亡,还是害怕地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坠落感并没有出现,她蓦地睁眼。
只见苏安一手长枪插在方块侧面,一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九月姑娘,你好重啊!”
“苏安,不许说我重...”
她眼睛微红,面对刚才的困境仍心有余悸,感觉到苏安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仰头一看,脸色煞白。
苏安持枪的那只手臂上,一根弩箭深深插入血肉中,殷红血液浸透衣衫,滴落下来。
“木头,你的手...”
“我没事,你抓紧了...等我把你...拉上去!”
苏安想要运气发力,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脸色苍白如纸。
九方月紧紧咬住下唇。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快想想!机关阵的破解之法!
她眉头紧锁,眼光流转,努力寻找答案。一滴鲜血悄然落下,她抬眸定睛,头顶上赫然是一张九宫八卦图!
九方月幡然醒悟,脚下的阵法并非独立,它与头顶阵法相反相成,在上其实是在下,在左其实是在右!
生门本在东北艮宫,却是死门,相反,死门在西南坤宫,正是生门!
“苏安,你还能动吗?”
“不必担心...我一定救你上去!”苏安咬着牙,艰难吐出几个字。
“我知道真正的生门所在,需要你把我甩上去!”
好在西南坤宫距离不远,这个距离应该能够跳到。
“好!”
苏安缓缓挥动手臂,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划出一道半圆弧线。
“扔!”
苏安松开手,九方月在惯性作用下朝西南方向飞去,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之前有好好练习轻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九方月伸出手掌,抓住坤宫方块,借力一跃而上。四周的连弩已然停止,收回墙壁之中。
齿轮轰隆隆停止了运转,下方不断升起方块,最终铺满整个机关阵。
苏安在九方月的帮助下攀上高台,二人瘫坐在地,气喘吁吁。
这时,正前方“咣当”一声,一道石门轰然打开,掀起一片灰尘,银白色的光亮照射进来。
“不错,两个小娃娃,你们真没让我失望,哈哈哈。”
声音嘶哑低沉,像秋风扫过一堆枯叶发出的沙沙声。
苏安起身挡在九方月面前,神色凝重。
来人是一名老者,虽然满头银发,但仍神情矍铄,步履矫健,正仰头大笑,步步走来。
“你是谁?”
“老夫千机门兼爱门门主,敬山公,方才,只是对二位的小小测验,多有得罪。”老者抱拳道。
“测验?我们差点命都没了!”九方月愤愤不平。
“诶,此言差矣,我一直藏身暗处,定然不会让你们受伤,只是这位小哥不顾性命,着实吓了老夫一跳。”敬山公看向苏安,和煦微笑,点了点头。
“你们千机门不是自诩兼爱众生,为何今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抓起来,扔到这个鬼地方!”九方月质问道。
“天机枢失窃,事关重大,任何有嫌疑的人都不能放过,但事已明了,你们确与此事无关。”
“哼!你们抓错了人,本小姐懒得和你计较,木头,我们走吧。”九方月扭头就要带着苏安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九方月没好气地道。
“这位小哥右臂受伤严重,箭矢已然伤到筋脉,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以后再难举起枪来。”
九方月顿时一怔,看向苏安,他呼吸急促,稚嫩的脸上冷汗如雨,右手无力地垂下,堵住伤口的手鲜血淋漓,暗红色的血液不断从指缝中渗出。
木头伤得很重,若真如他所说,岂不是相当于废了他的武功。九方月眉宇间充斥凝重。
“至少让我把他的伤治好,再走也不迟。”敬山公悠然开口。
九方月眼眸一亮,又迅速压下,“算你还有良心,赶快去给木头疗伤!”说罢,就去搀扶苏安。
“九月姑娘,我没事...”
“别硬撑了,现在治病要紧,你是我的随从,要是死了,我会很苦恼。”九方月压低声音,搀扶着苏安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