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差点哭出了声,黑暗中的曙光,远比光明下的灯火深重。来不及感谢,背着白启相冲了进去。
雷声滚滚,闪电划破天际,暴雨倾泻而下,如鞭般狠狠地抽打着大地,有力而沉闷。
苏安与九方月在屏风外等候,他身体十分疲乏,却睡不着,心事重重,眉头不展。九方月镇定许多,托着下巴,眼睛半眯,静静等待。
刚才外面天暗,看不真切,以为是个老先生,结果只是十多岁的孩童,苏安有些担忧起他的医术来...
小童熟练拆开绷带,破碎衣服与烂肉已经粘在一起,难以分辨,他掀开碎衣,露出大片模糊的血肉。白启相虽然昏迷,还是疼的颤抖,脸色扭曲。
清理完发炎的伤口后,在周围撒上一些黑色粉末,用药膏涂抹,最后裹上白色纱布,紧紧包扎。
完成这一切,他擦擦额头,嘿嘿一笑,来到外面,摇头负手,像个老者,慢悠悠道:“可以了,你们进去看吧。”
苏安小心翼翼,绕过屏风,远远看到大师兄躺在那里,身上缠着白色绷带,虽然面色苍白,却神态平和,呼吸均匀,好像沉沉睡去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苏安转身对着他郑重抱拳,俯身感谢。
“不谢不谢。”小孩童连忙摆手,颇为老成,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符。“我只能给他简单清洗伤口,深层次的伤我治不了。”
苏安闻言,眉心微蹙,虚心发问:“请问小医师,那里可以医治好他。”
“嗯...我不是医师。”小孩童仰头吟思,眼睛亮闪闪,“非要说的话,我只能算个见习医师。”
“见习医师?”
“我跟着师父学医还没有一年,只会一丁点皮毛。”小医师举起小拇指,眼神清澈,纯真无邪。“他的这些伤,等师父他老人家回来,或许可以给你治疗。”
“今天,城里的医馆为何都不开门?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晓得。”小医师晃着脑袋,脸颊上婴儿肥一抖一抖。“今天来了一队官兵,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大刀哇!”他眼睛闪亮,好像很兴奋,“就把师父他架走了。”
小孩好像对师父的离去一点不担心,无所谓道:“师父临走前说,明日就会回来,还让我不要随便开门。”
“那你还让我们进来?”苏安微笑,对这个奇怪的小孩很感兴趣。
“师父说过,只要一日为医,面对病人就不能袖手旁观。”小孩讲起话来摇头晃脑。
“你的师父是个好医师。”苏安抚摸小童的圆圆脑袋,低声喃喃。小医师推开苏安的手,抱头说道,有些恼火,“不要摸我的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和小童聊天,苏安难得地放松。见九方月迟迟没有搭话,苏安扭头看去:九方月歪着头,枕着膝盖,睡着了,恬静安详。
也是,马车上这几日,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大师兄性命无碍,紧绷的心弦得以舒展。
睡在木椅上不是办法,苏安打算将她抱到床上。
他长这么大,也没有碰过女孩子,踌躇不定,在房间上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小医师打个哈欠,回房睡觉了,临走前,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苏安拿不定主意,索性坐下来,大脑靠近地面,也许这样就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碰到九方月的身体,把她送到床上休息。
这时,九方月突然几声低吟,娇躯微动,苏安抬头望去。
她睡得很柔美,睫毛如扇,盖下淡淡阴影,肤色红润,樱桃般的小嘴,一呼一吸之间身体微颤,俨然一副优美的画作,眉心一点似蹙非蹙,让人爱怜。
苏安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九方月抱到床上!他深深呼吸,压下躁动的心,蹑手蹑脚,像猫一般探出步子,慢慢靠近。
距离九方月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手在接近玉体半尺的时候,突然停下,僵在半空。苏安疑惑,手应该放哪,才不会惊醒她?
不管了,直接上吧!
苏安左手揽住她的肩膀,右手置于腿弯处,将九方月横抱起来。她蜷缩起来,靠在苏安怀里,像一只安静柔弱的小兔。
感受怀中女孩娇躯的温润,隔着衣服,触感柔软,淡淡的兰花清幽香,让苏安有些失神,心中突然涌起负罪感!
不对!我又不是做贼,为什么这么慌张?
苏安稳住激荡的心,小心翼翼,抱着她向客房走去,生怕有一点颠簸。
刚到门下,九方月小手突然抓住苏安胸口的衣服,小声幽咽,像是在哭泣,在伤悲,在难过,眼眸微颤,晶莹面庞透出忧伤。
在印象里,九方月一直活泼开朗,笑眯眯的,像是小太阳,给人带来温暖。虽然有些任性,甚至刁蛮,现在睡梦中的她,很忧伤,很难过,是一只被抛弃的野猫...
她也会有什么心事吗?
苏安这样想着,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盖上锦被,关上房门,离开了。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苏安很快便沉沉睡去。
暴雨依然“哗啦哗啦”地下,屋檐下雨帘遮住门扉。
次日,阳光明媚,晶莹的水珠在花瓣上闪烁,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芳香。
苏安躺在床上,捂住耳朵,辗转反侧,外面嘈杂的争吵声,让他蹙紧眉头。
“小鲤子,你看你带什么奇怪人回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质问。
“师父,你不是说,不能不管病人吗?”稚嫩的童声反问。
“哎呀,那也要看看是什么人,万一是山匪恶民,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呢!”
“他们也不像是人贩子呀...”童声幽幽道。
“你还顶嘴...”
苏安渐渐没了睡意,听声音,应该是小医师的师父回来了。
“大叔,我们要是人贩子,早把这小孩拐了去,还留在这等你?”九方月声音懒懒。
苏安听清是九方月的声音,想到昨晚的事,不由担忧,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定会怀疑自己,有没有动手动脚,索性拉拉被子,选择逃避,继续睡觉。
“大小姐,怎么会呢,我是怕小鲤子医术不到位,耽误了那位大侠的治疗,就是罪过啊。”老者弯腰陪笑,低声下气。
“你的徒弟医术很好,比某个没有医德心的家伙厉害多了。”九方月翘着二郎腿,自顾说道。
老医师汗颜,无法反驳。
“师父,谁没有医德心啊?”小鲤子睁着大眼睛问道。
老医师汗流浃背,傻笑应付。
九方月咯咯一笑,犹如风中银铃般的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