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春雷萌动,万物生发。天空中细雨朦胧,寒气悉数退散。柳柒头戴斗笠,手持竹竿,站在横山山腰处,举目远眺。
他看见苍翠的远山在雾气迷蒙中的缥缈身影,看见层层叠叠的梯田绿意盎然,看见山下炊烟袅袅的村庄里,几盏在轻风细雨中不停摇曳的灯火…
他看了一会儿,继续登山,一路沉默不语。偶尔遇到几个山野农夫,也仅与之擦肩而过,其间并无言语交流。
山路泥泞不堪,柳柒走了没一会儿,鞋上便已沾满了污泥。他并未在意,也不觉得疲累,而是继续往山上走着。
走着走着,山林之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劲风,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柳柒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道袍,背长剑,盘道士髻的修长身影正于繁枝密叶间来回奔走。
在阴暗天色的烘托下,那身影仿若一匹白练,随风飘浮,看起来好不自由。这便是世人口中的“仙人”了吧,柳柒心想。
“小友可是柳柒?”,那道士脚不沾地,悬停在柳柒面前问道。
“正是。”,柳柒执礼回道,然而一双眼睛却是一直紧盯着道士脚上的一双白色云履,纤尘不染。
柳柒暗自惊讶。早先听闻修道之人能够凌空蹈虚,凭空而立,更有甚者,能够御剑飞行,扶摇直上,日行万里,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我观你骨骼清奇,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可愿随我入山修习仙法?”,道士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闻言,柳柒有些哭笑不得,虽说这老头儿有些真本事不假,但这话里话外的,怎的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
“你是何人?”,柳柒反问道。
“我姓王,你可以称呼老朽为“王道长”。”,说罢,老道士突然间双指并拢,大喝一声“走你!”,其背上长剑便好似生了意识,竟主动飞出剑鞘,停在半空。
柳柒惊诧地看着面前的长剑,半晌,开口道:“御剑飞行!?”
老道士点了点头。
“随我上剑。”,老道士率先踏上长剑,柳柒也随之扔掉了手里的竹竿,跳了上去,然而其一个重心不稳,却是一把扶住了老道士的腰肢,“竟如女人般纤细!”,柳柒不禁暗叹。
只是还没等他浮想联翩,那长剑便蓦然间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随着横山在柳柒的视野中逐渐模糊,他的双腿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
然而下一秒,柳柒竟惊骇地发现长剑之上已经没有了那个自称“王道长”的老道士的身影,只剩下自己独自在抱着一团空气打哆嗦。与此同时,长剑没了主人,也好似失去了意识,开始剑尖朝下,极速坠去。
可怜的柳柒只能死死地抱着剑身,感觉浑身的血液和体内的灵魂仿佛要被抽离了一般。眼下的他除了大喊大叫,高声骂娘之外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和自己如同流星一般急速冲向一座高耸的山峰。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柳柒猛然坐起身来,心有余悸地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床榻上摆放杂乱的衣物和身下的竹席,他才回过神来,原来只是一场梦!
还好只是一场梦!
柳柒下了床,走到二楼的围栏边,看到楼下一桌桌的食客正饮酒畅聊,高谈阔论。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菜香和酒香充斥鼻腔,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我的柳少爷呐!您可舍得起来啦!老娘我都快忙死了!还不赶快滚去帮忙!”,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突然从背后一把揪住了柳柒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快饶了我吧虹娘!小的这就去干活儿!”,柳柒吃疼地叫道。
“记吃不记打的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睡懒觉!”,妇人凶狠地瞪着柳柒,一副他再敢睡懒觉就要吃了他的表情。
正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吆喝,“掌柜的!接客!”,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只见四个衣饰华美、高冠博带的年轻人先后走入酒肆,寻了一处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趁妇人注意力分散,手上的力道有所松懈,柳柒陡然发力挣脱了妇人宽厚的手掌,一溜烟儿地跑下了楼去。
“四位爷!你们要的饭菜。”,店小二躬身将餐碟和酒碗一一摆放上桌,妇人紧随其后,提着两坛启过封的美酒,酒香四溢。其中一坛搁在了桌上,用另外一坛给四位读书人装扮的年轻人逐个斟酒。酒坛虽重,酒水却并无溢洒。
柳柒边收拾桌子,边远远地看着那四个“衣冠禽兽”。之所以称他们为“衣冠禽兽”,是因为从掌柜的口中得知,这四个人来吃饭喝酒从不结账,且每次点的都是最贵最好的酒水和菜肴。
碍于他们的背景,掌柜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得陪着笑脸给他们以最周到的招待,至于给钱的事儿那是只字也不敢提。
“哎你听说了没有,前日昆仑山的武林大会之上,杀出了一匹青年黑马,以一敌四,硬接江湖上闻名已久的四大宗师的成名绝学竟不落下风!”
“当真?那青年竟有这般修为!?”
“作不得假,连高手百评榜都连夜新出了一份武评榜单,将此青年列在了首位。不过可惜的是,那青年不愿透露自己的师承和门派,只能教世人无端猜测,也算是给其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柳柒听着食客们的闲谈,忽地又想起梦中那个自称“王道长”的老道士来,继而开始热血翻涌起来。莫非我真如那老道所言,骨骼清奇?莫非我也能如那青年一般,修行之后名动四方?
对此,柳柒并不十分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只不过是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