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国,东都。
血红色的天空悄无声息地替换了今天最后的时刻,夕阳拉长下的暮影爬上了沾满血迹的角斗场,坚然挺立的石柱与场下幽暗延伸的入口通道,为这座古老的建筑物增添了天然的装饰色。沉默的古墙与场上怒吼叫喊的人们仿佛万年不变,更为每个丧身在此的囚徒抹上了悲凉的色调。
决斗场的残垣断壁在血色残阳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怕。只有一人站立着的斗兽场底部,名为阿蛮的少年怯懦懦地盯着观众席,静静地聆听着场上上万个贵族不停的呐喊声。
“还有最后一场,打完就可以回家陪阿母了。”想到这,少年阿蛮捏紧了拳头。
自荆国被灭后,爱好征伐的应国人赋予了这座巨大的决斗场更大的暴力元素,大批的旧国败兵与孩童被驱赶上场相互残杀,抑或与荒兽肉搏。而嗜血的贵族与奴隶主却对血淋淋的打斗场面作壁上观,在生命的流血中获得了一种野蛮的快感。
决斗场内的叫骂声依旧不停,见倒地的少年长久仍未站立起来后,嘈杂声渐渐变弱后,从通道后方走出一个探奴走向倒地少年,蹲下对少年进行探查。
“上主,还有呼吸,第二场还要让他继续吗?”场下的仆人探查完倒地的少年后,随即向观众席上传音道。
“把他带到我房间,下一场我要亲自上场......”观众席上的声音逐渐生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仆人不敢多说什么,立刻招呼几人将倒地的少年抬了出去。紧接着快速走到了阿蛮身旁,眼角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将他带出了刚才的打斗场地。
......
中场休息完毕后,倒地的少年竟也奇迹般地从幽暗的入口通道中踉跄着走了出来。望着对面弱不禁风的少年,阿蛮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涟漪。
对面的少年名为阿若,与他一样同为荆国旧奴,自从荆国战败后,大多数的旧都幼童都被奴婢主买了过去,养的稍大一点便会被安排到决斗场中进行武斗,可他们哪会战斗,最好的结果便是遇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这样的对决大都数也只是拳脚相迎,可追求血腥暴力的应国人可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出现,多数对决安排的对手都是茹毛饮血的荒兽和更可怕的囚徒。
......
“新增一条规则,本场武斗可以使用武器。”甜美的女声急促地回荡在这座修罗炼狱中。
自从参加比赛后便没有任何规则的改变,莫名感到疑惑的阿蛮诧异间,眼神却对上了对面孱弱少年深邃的瞳孔。
那少年暗灰色的眼眸无形中散发着被撕裂扭曲的痛苦,仿佛正置身于黑暗之中不断沉沦......
“咚!咚!咚!”沉重的鼓乐声伴随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不断地激荡着少年的心神。
战斗开始的号角打破了低沉的气战斗开始的号角打破了低沉的气氛,激烈的战斗在周围疯狂的欢呼声中揭开了帷幕。
......
嗖地一声,刚刚还在其面前伫立的阿若,如鬼魅般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其翻身一转,借助灵活的身形,伸出了隐藏在衣袍中的拳头,狠狠地轰在了阿蛮的腹部。
“噗!”阿蛮口中的鲜血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喷涌而出,紧接着他那塌软的膝盖便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砰!”在阿蛮还未倒下之前,又是一记勾拳迅速地挥在了少年的胸口。
紧接着,左劈连同右肘,上勾伴随着下击,无数凌冽的招式雨点般重重地挥在了阿蛮的身上。
“砰!”
又是一记飞踢。凌乱的身形如断翅的鸟儿在场上众人的欢呼声中迅速地弹射出去。身上早已不知遍布了多少伤痕的阿蛮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啊......”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雾中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掌,而后便紧紧地扼住了阿蛮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很快席卷全身,阿蛮心脏的跳动起来,经脉里的血液仿佛是万千奔腾的马儿在体内狂奔,飞快地涌向全身各处。
“哼,蝼蚁。”阿若苍白的面庞从迷雾中缓缓浮现,而后凑到阿蛮的耳边讥讽道。
“你......”耳边沙哑低沉的声音让阿蛮幡然醒悟,“你不是阿若!”
“嘿嘿,慢慢挣扎,努力让我玩得尽兴吧......”
“咳,咳咳......”大量鲜血从阿蛮的嘴角喷涌而出,“你到底是谁?”
“咚,砰砰......”对方没有再回答,回应阿蛮的只有在身上一次又一次狠狠的重击。
被疯狂抽打的少年像是置身于泥泞沼泽中越陷越深,一切知觉和痛觉仿佛也逐渐远离躯体,周围嘈杂的叫骂声愈发微弱,面前满是是腥红色的迷雾,阿蛮想要用力抬起自己的臂掌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
没过多久,阿蛮的身上早已不知被扭断了多少处,手掌软软地搭吊在手臂上,两者仿佛只连着肉皮,暗红色的鲜血伴随着碎肉喷涌而出,很快便将周围的地面染得一片血红。
“呃啊......”
干枯的手臂绞住了阿蛮的脖颈,将他一步步拖向了武斗台的另一侧,随手从旁边的器箱中抽出了一柄短刀,戏谑的眼神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阿蛮鲜血淋漓的身体,随即狠狠地刺了上去......
“啊!”
突如其来的刺痛将阿蛮唤醒,顾不得身上的剧痛,阿蛮用尽全力握住了渐渐深入躯体的刀刃。
“还没死?!”阿若的眼神逐渐疯狂,手上的动作更是用力,“你比其他人好玩多了,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
武斗场,观战席。
“柳家的“离灵破魂术”真是有趣,竟能将魂魄转移到他人身上......”脚踏在紫金秦木椅上的锦衣男子对着旁边低垂着头颅的仆人戏笑道。“看他这么运用自如,平时没少拿这寻乐子吧哈哈哈......”
“我家上主也只是初识些皮毛,在裴少公面前不足挂齿。”男子空座旁站着的仆人随即迎合道。
“嗯,今日傍晚的风却是有些大啊......”裴姓男子盯着远处呼啸的微风低声呢喃道,而后嘴角一扬,望着脚下武斗场渐渐微笑起来,“看来很快便能结束这一场了......”
武斗场上,鲜血淋漓的阿蛮早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逐渐袭来的无力感像只将猎物拖入水中的巨鳄,将他小小的躯体慢慢地拖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夕阳下的枯叶纷纷落下,在空中便被这悲凉的气氛斩为数片......
“砰!!!”
巨大的剑光乘着狂风呼啸而过,刹那间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凛凛剑光之中渐渐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嗖!!!”
执剑人手持寒芒长剑,傲指天穹,又是挥出了重重地一道剑芒。
“风剑无形,碎叶存影。”
“是承影!”
刹那间,刺耳的风息声伴随着凛冽的万千剑影狠狠地切割在这座屹立了几百年的建筑物上,长剑挥出的剑气掀起了无数裸漏的地面,轰鸣而至的剑气呈摧枯拉朽之势很快便将武斗场变成了一副千疮百孔的模样,尚未反应过来的人们便被这迎面的剑鸣及其掀起的风浪席卷吞噬。
巨大的恐惧伴随着轰然而至的剑光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反应过来的人顾不得丝毫颜面,立刻争先恐后地扭曲着身躯,想要快速逃离这座人间炼狱。
(承影剑在出炉之时,有“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之称,故名承影。世人都称只能看见剑柄却无法看见剑身,在出手挥舞之时才会有一闪而过的飘忽剑影,只有在黎明时分,天地交错时才会有淡淡的剑身显现。堪称是有影无形,即使被剑刃伤到也不会感受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