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羽此时已经关闭了水流，整个空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只有洗手间里，最尽头那个年久失修的老旧水龙头，还在滴答滴答。

　　李荣森本想借着陪陆羽出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好好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

　　免得陆羽考虑到自己这个厂长失察之责，怪罪下来。

　　没成想嘘嘘还没上完，陆羽就提及了内鬼一事，李荣森吓得身形颤颤，尿也抖了三抖。

　　陆羽看着表情惊慌的李荣森，面不改色：“没什么。”

　　“合理怀疑。”

　　“毕竟有毒材料不可能长了腿，自己跑到咱们厂的仓库里面来。”

　　陆羽似不经意的瞥了李荣森一眼。

　　看得这个厂长诚惶诚恐。

　　“陆老板，是我的错。”

　　“我没有管理好手底下的人，才惹上了今天这桩事情。”

　　“我保准，我一定不是您说的什么内鬼！”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失察的责任吧！”

　　李荣森几乎是乞求着说，声音里还带点哭腔。

　　陆羽心里清楚，李荣森确实对这件事不知情。

　　不然就咱这位厂长的心理素质，一见到调查组的时候，双腿怕就是吓得软了。

　　况且李荣森这个厂长干的好好的，又跟王大诚很熟络，除非是这哥俩商量好了要一起造反，否则没有背叛陆羽的必要。

　　“别紧张。”

　　“我又没说内鬼是你。”

　　陆羽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擦了擦手，语气平静的说道。

　　“只不过能让有毒材料出现在厂子里，你这个厂长确实是有失察的过错。”

　　镜子里，陆羽看到李荣森的喉结因为紧张吞咽口水，动了一动。

　　“眼下不是问责的时候。”

　　“我需要你帮我找出内鬼来。”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给调查组一个交代。”

　　陆羽把双手擦拭干净，随手把纸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经过和调查组短暂的接触，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严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一定会把这事儿查到底。

　　那么最好的情况，就是要在严东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前，陆羽能够率先把内鬼揪出来。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减轻调查组对噗噗玛特的责罚。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洗手间，李荣森一路向陆羽表着忠心，顺便又详细介绍起三位下属的管理层。

　　何满这个人，一向认真负责。

　　只不过仗着自己在厂里资历比较老，有时候会欺负些新来的工人，对待他们的工作总是特别严格要求。

　　除此之外，就是爱在下班时候喝点小酒，吹吹牛皮。

　　李旺新是李荣森最信得过的下属。

　　每次递交上来的账目，都不会出什么差错。

　　李荣森说，他也总是愿意把工作交给李旺新去做，这个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同姓兄弟，十分靠谱。

　　要说缺点，可能就是小时候家里很穷，对钱特别看重，在金钱方面也很自私，因此还被邻里起了一个‘铁公鸡’的外号。

　　“至于孙有责，您知道的。”

　　“自打来了厂子以来，借着他带来的先进知识，工厂的生产效率都有所提升。”

　　“甚至在某些原本需要人工，费时费力的生产环节，也被孙有责利用技术手段对其进行了优化，效率大大提升。”

　　陆羽听着点了点头，旋即疑问：“优化？”

　　“那原本这部分生产线上的工人呢？”

　　李荣森笑笑答道：“那肯定是优化了。”

　　“既能提升生产效率又能节省人工成本，美事一桩。”

　　两人眼神对上，陆羽也勾起嘴角。

　　“是吗，那确实是好事。”

　　“可怎么不见厂里每个月的支出变少呢？”

　　李荣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一边回忆着李旺新提供的财务报账，一边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或许是原料涨价了？”

　　陆羽冷笑。

　　“所以，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核对每项账目？”

　　“还是说，你太过信任自己那个本家兄弟了呢？”

　　看着陆羽冰冷的眼神，李荣森一时间羞愧难当。

　　他确实太放心把事情交给李旺新去做了。

　　两个人一路走回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见屋子里何满已经被严东审问的满头大汗。

　　看样子，在陆羽不在的这会儿时间，严东应该是对他用了些手段。

　　“严组长，我真的不知情。”

　　“厂里面的材料一直是我主管不假。”

　　“可是我也从来没接触过有毒材料啊，我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不会希望看着厂子变成这样的。”

　　严东嘴里嚼着口香糖，看到陆羽两人回来，轻哼一声：“终于回来了？”

　　“还以为你们跑路了呢。”

　　说着，严东把嘴里的口香糖又嚼了几下，起身吐到垃圾桶里。

　　“走吧，带我去你们车间的材料仓库看看。”

　　陆羽心里明白，严东是准备要收网了。

　　对于他来说，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调查清楚这批材料的来源，只需要人赃并获，就足够给陆羽定罪。

　　可陆羽需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搞鬼。

　　“严组长，可以叫上另外两位主任一起吗？”

　　严东正把披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听到陆羽这话先是一怔。

　　而后轻抚下巴琢磨一阵。

　　“也好。”

　　“毕竟到时候也好让手底下的人都看看，你这个老板都干了什么勾当。”

　　严东答应下来。

　　在他眼里，陆羽仍然是这一切的第一责任人。

　　很快，李旺新和孙有责在调查组的传唤下，跟着大部队一起往玩具厂的材料车间仓库行进。

　　这两位似乎一直在厂主任办公室附近待命，压根儿就没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

　　似是也很关心这一切的结果。

　　陆羽留心观察着刚刚被传唤来的这两位，正巧看到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一幕。

　　不过很快，两人就结束了短暂的交流。

　　这两人，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陆羽没作声，只是暗自在心里记下这一幕。

　　也就在这时，衣服口袋里传来震动，掏出手机一看，是收到了邱子皓发来的短信。

　　和陆羽猜想的一样，几人之中，应当是不存在出卖自己的内鬼。

　　而这一点，也在陆羽看到严东拿出有毒材料的调查报告时，就已经猜想到。

　　他既然是有备而来。

　　那么就说明，调查组早就盯上陆羽了。

　　说不定还秘密在暗中监视了他好几天，只不过这些天陆羽一直老老实实在学校里上课，都没怎么出过校门。

　　今天刚好逮到自己出学校，于是就被他们抓了个正着。

　　啧，第一回吃了逃课的亏。

　　不过要是此刻还在学校老老实实上课，都不知道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陆老板事务真繁忙。”

　　“接受调查过程中，还有时间处理其他的消息。”

　　“是个能人啊。”

　　严东话里夹枪带棒的讽刺着。

　　陆羽并不想理会。

　　等到一切调查清楚真相大白的时候，他自然可以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利用一切掌握的线索，找出那个藏在背后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