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顾此失彼，到时候就会进退两难，地盘分出去你不甘心，小弟们也会有怨言…不分的话，嫡系可靠的小弟又不够，难免让那些墙头草钻了空子埋下隐患，到时候万一被别人拉拢过去，就得不偿失，反而不如一开始就换成钱，落袋为安。”

　　李乐源若有所思的说道：“另一方面，港英政府对待字头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从四大探长时代完全放任社团发展，到廉政公署成立，对社团的管控逐渐收紧。字头以前那种搞定管区的探长就能把白小姐当面粉卖的方式已经行不通。我们也要开始早做准备。”

　　“大佬你的意思是？”

　　光仔不明所以的看向李乐源。

　　“做人要与时俱进。和图的白头佬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李乐源一脸淡然的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招叫做示敌以弱。”

　　“白头佬？”

　　“对，我真正的目标其实是白头佬。”

　　李乐源把手中的香烟掐灭：“你即刻去见大只柴，老歪的场子，把那间油水足的夜店送给他，请他出头，帮你同和图谈判。三个赌档靠近我们自己的地盘，直接吃下去…剩下的两间芬兰浴五间马栏就价高者得，边个出价高，我们就交给边个睇。”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见大只柴。”

　　光仔起身往门外走去，李乐源看了一眼落地窗外漫天的星斗，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大佬，明虾粥得了…”

　　西贡盛记海鲜酒楼二楼的办公室里，大只柴的贴身小弟拜山华把一小锅煮好的粥放到桌子上，大只柴朝旁边的文俊摆摆手：“过来啊，陪大佬吃宵夜。”

　　一锅明虾粥，一叠耗油生菜，一叠浇汁莴笋，一叠炝拌萝卜丝，简简单单。

　　“大佬，我刚刚收到风，吉祥带人同金刚火并，砍死了金刚，又被随后赶来的蛮牛成打垮，光仔趁机踩进了老歪的地盘，蛮牛成疲于奔命，被光仔的小弟刀疤坤埋伏斩成重伤…现在不光油麻地堂口的地盘被光仔收了回来，就连老歪的地盘都被光仔吞掉了。”

　　文俊挂断了电话，一脸羡慕的看向大只柴：“大佬，光仔这次真是扬眉吐气了。”

　　“文俊，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大佬不给你机会出头？”

　　大只柴盛了一碗粥放到文俊面前，叹口气说道：“我十四岁加入同联顺，当时拜门大佬鱼栏炳对我讲，我们凤城人来到别人的地方，最要紧就是念旧。当时的字头背靠凤城商会，同门兄弟十有八九都是凤城同乡，大家出来行，讲钱更讲个义字。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同乡这两个字没人在乎了，连义字也丢掉了。”

　　文俊捧起粥碗，低声说道：“大佬，我…”

　　“文俊，大佬老了…”

　　大只柴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世界，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

　　“大佬，光仔哥来了。”

　　拜山华一脸兴奋的推开门走了进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在提到光仔的时候，很自然的加了一个哥字。

　　“让他进来吧。”

　　“大佬，你早知道光仔会来？”

　　文俊看了看桌子旁边放着的一副多出来的碗筷，一脸惊讶的看向大只柴。

　　大只柴点点头：“他是不是个聪明人，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契爷，文俊哥。”

　　光仔笑着冲大只柴和文俊点点头，快步走了过来。

　　“光仔，过来陪契爷吃宵夜。”

　　“明虾粥，我中意，多谢契爷。”

　　光仔接过大只柴盛的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经过这一晚上的奔波，他也确实饿了。

　　一连吃了三碗粥，光仔才拿餐巾纸擦了擦嘴，笑着对大只柴说道：“这么晚了过来打扰契爷，是想告诉契爷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带兄弟们拿回了地盘，还吃下了老歪所有的场子。”

　　“做的好，你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打垮老歪，传出去整个字头都有面子。我同联顺油麻地堂口果然够巴闭。”

　　大只柴开心的笑道：“文俊，你以后要跟光仔多学着点，做事的时候，多用用脑子。”

　　“我知道了，大佬。”

　　“不敢，我和文俊哥互相学习才对。”

　　大只柴掏出一支南洋老式烤烟塞到嘴里，光仔上前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我想用老歪那间油水夜场来孝敬契爷，这样契爷你在油麻地就有两间夜场，一个月起码能收五十多万的规费。”

　　大只柴闻言看向光仔，面上浮现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后生仔进退有据，持大功而不骄，当大利而不贪，难得。”

　　“契爷过奖了，运气好而已。”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字头间打打杀杀很正常，打完自然要谈喽。”

　　光仔不假思索的说道：“还要麻烦契爷出面…”

　　“应该的，我嘚同联顺打赢了和图，我这个叔父辈的脸上也有光，自然要去见见白头佬，看他怎么出糗了。”

　　大只柴笑着说道。

　　“契爷，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目的达到，光仔起身告辞。

　　“去吧，文俊，帮我送送光仔。”

　　大只柴起身打开角落里摆着的老式唱机，顾媚独特质感的嗓音顿时响起：

　　“人说人生如梦

　　我说梦如人生

　　短短的一刹…”

　　大只柴闭着眼睛随着欢快的语调合着拍子，等到一曲终了，他才恋恋不舍的睁开了眼睛。

　　“大佬，人送走了。”

　　“文俊，光仔背后有高人…你以后要同他打好关系。”

　　大只柴点上一支烟塞到嘴里：“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炉火纯青，很有阿同那个老狐狸的神韵。”

　　“我不明啊，大佬，光仔送地盘给我们，不是好事啊？”

　　“他从一个没人认识的老四九，一跃成为油麻地堂口的堂主，就算出其不意打垮了老歪，短时间内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消化那些地盘，反而会引来外面人觊觎，他送了老歪的一间夜场外加之前说好的阿同的那间夜场给我，还挑明了每个月有六十万规费。那说明这两间场子他不会插手，而是想让我派人过去睇场。”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借我的势，我派人过去，即是说明他背后有我，有整个字头撑，让外面那些起了心思占便宜的人不敢妄动。二来，可以替他分担压力，和图那边如果摆不平，白头佬执意开打…也有我派去的人顶在前面，毕竟拿人手短。”

　　“三来，我收了他的好处，就必然要出头帮他和白头佬谈，这样他就能得到更多好处。一石三鸟，杠上开花。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