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年前最后一天。

　　杜慧茹从睡梦中醒来，浑身都透着酸软无力。

　　才学习了两个新姿势，就把自己累成这副德行，这可比学习考大学累多了。

　　真不知道自家男人还有多少新姿势在等着自己。

　　轻手轻脚地拿掉放在胸前的坏手，杜慧茹滑溜溜地打被窝里起来，穿上衣服，推门一看，上雾了，好大的雾。

　　好在日头在雾里影影绰绰地出来了，应当要不了多久，就能驱散迷雾。

　　果不其然，等到吴巍起床洗漱时，大雾便消散了一半，到处都透着一股湿漉漉的清新。

　　早饭时从三姐家带回来的馒头包子糖三角，只要上水蒸蒸，就着开水咸菜就能吃了。

　　结果陈杏还送来了两碗玉米糊糊，杜慧茹推辞了半天，都没推掉，只好收下。

　　吃饱喝足，二人照旧骑车去县里。

　　兴许是年前最后一天的缘故，今儿的新华书店，愈发地人满为患。

　　杜慧茹在里头忙得团团转，吴巍在外头躺得特自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得文丽都有些不忍心道：“巍哥，你就不心疼嫂子啊？我刚才听她讲话，嗓子都哑了。”

　　吴巍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那嗓子根本不是话说多了哑的，而是吃东西吃的。

　　当然，这种隐秘，也不好跟文丽这种大姑娘多说，只能敷衍道：“回去我给她泡点胖大海，好好润润。”

　　不料文丽却轻哼一声，颇为不满：“一听你就没上心。”

　　吴巍就很难言，这丫头到底是哪头的？

　　与此同时，新华书店里。

　　刚喝了口水的杜慧茹，清了清嗓子，顿时感觉没好多少。

　　毕竟这嗓子不是说话弄伤的，喝这胖大海泡的茶水，自然是不顶用。

　　回过头来，就见一张自来熟的脸庞突然出现在脸前。

　　“慧茹，终于到我了！”

　　“刘丽萍！”杜慧茹叫出名字来，当即跟身边的赵主任说一声道：“这是我公社知青点的同学，我俩去旁边说会话。”

　　赵主任点点头，虽然后头排队的人很多，但这点便利还是要给的。

　　杜慧茹迫不及待地把刘丽萍拉到后头。

　　这位女同学，向来以心直口快著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还真怕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果然，一到后头库房里。

　　刘丽萍就快言快语地问道：“慧茹，你回来这么多天，怎么没回咱知青点？”

　　杜慧茹只能搪塞道：“丽萍，我这太忙了，没走开。”

　　刘丽萍不疑有他，毕竟这场面她也亲眼见识到了，拍了一上午，到现在才让她排到跟前，确实太忙。

　　“听说你打算把那个混不吝带回首都？他是不是赖上你了？”

　　杜慧茹顿时就有些头疼。

　　她跟刘丽萍同学关系一般，毕竟中间隔着苏红娟呢。

　　但架不住人家管得宽呀。

　　“丽萍，现在不是他赖上我，而是我离不开他了。”

　　“为什么？”刘丽萍脱口而出道：“苏红娟有了孩子，都能离婚，你轻轻松松一个人，怎么会离不开他？而且你这么年轻，才刚过十八，条件又这么好，到了燕京大学，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非要把个混不吝泥腿子带在身边？”

　　一听这小嘴叭叭地，跟机关枪似的，杜慧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可是大家交情一般，杜慧茹又不方便把话说得太深太透彻。

　　“丽萍同学，我跟红娟不一样。他跟李会计的儿子也不一样。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一个男人了。”

　　“那你们到了首都，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单指着你上学的那点补贴和粮票过活吧？”

　　杜慧茹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自家男人的那些本事，她自己心里清楚，暗自崇拜就足够了。

　　没必要告诉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说句不好听的，大家将来天各一方，能不能再见面都说不好，跟你们说这么多干啥？

　　万一叫你们羡慕嫉妒恨了，再给自家男人招灾，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反正总有办法的，丽萍同学，就不劳你操心了哈。”

　　聪明人听到这里，就该知道适可而止了。

　　然而刘丽萍却还意犹未尽地想要追问，直到赵主任的声音在后头响起道：“杜知青，你们聊完了吗？外头那么多人都还等着呢。”

　　杜慧茹当即如临大赦，借机脱身道：“聊完了，赵主任，我这就来。”

　　随即拍拍刘丽萍打发道：“丽萍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这样吧，咱们有空再聊。”

　　转眼到了中午。

　　吃饭时，杜慧茹跟吴巍说了此事，吴巍也是一脸苦笑。

　　直到杜慧茹突然话锋一转：“刘丽萍这么上杆子劝我俩分，是不是看上你了？”

　　吴巍当即矢口否认：“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事实上，吴巍当然知道刘丽萍是谁。

　　前世这位女知青在八零年之后回城无望，确实来找过自己几回。

　　但吴巍并没有给她机会。

　　这些事儿，杜慧茹要是不提，吴巍自己都快忘了。

　　如今媳妇提了，吴巍就更不能说了。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中饭过后，日头渐高，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只是公园门口这种敞亮地里，还有些东南西北风，吹得人直哆嗦。

　　好在俩驮框里的鞭炮已经见底了。

　　余下的功夫，是等媳妇下班的同时，顺带着把货清了。

　　直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出现在摊位前，挡住了吴巍的日头道：“小伙子，还记得我不？”

　　吴巍迎着日头，定睛一看，“哟，行家老爷子，栗主任？”

　　栗主任当即反应过来，笑骂道：“小赵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告诉你了？”

　　吴巍嘿嘿一笑，起身给老爷子让座道：“其实赵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适逢其会地谈到了你是我的贵人，所以赵主任说了两句。”

　　说完话锋一转道：“栗主任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栗主任摆摆手道：“都退了，就别叫什么主任了。叫我老栗就成。”

　　“诶，好的，栗老。”

　　“你小子这张嘴哟！”栗老笑骂了一句道：“先前你说，可以写字，还作数么？”

　　“当然！栗老，你想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