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大堂十分宽敞,墙壁上挂满了字画,一幅连着一幅铺满左右墙壁。堂内一共六张桌椅,呈扇形摆放于上位,除此以外别无它物。洪旗三人进入大堂时,六张椅子已经坐满四张。家主洪川丰坐在最中央的主位,右手边坐着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左手边则坐着英俊潇洒的李歌。
对于姗姗来迟的三个小辈,四位长辈无人问津,他们全都面色古怪地盯着蹲坐在大堂中央发呆的男孩,他的怀中抱着一头身上打满绷带的狼崽。
男孩自然是李灵儿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洪家人为他洗了澡,打理了一番,破烂莽皮被一件宽大的黑色练功服取代,头发也束了起来,露出一张呆板面容。用来束头发的正是他那条脏兮兮的灰色头巾,倒是想给他换掉来着,奈何男孩死死按着不撒手,洗都没法儿洗,只能将就着用着。
面对上方四位长者的凝视,男孩不惊不慌,无畏无惧,只是埋头盯着怀中熟睡的狼崽,眼中灰蒙一片。淡定自若的模样让洪旗不由咋舌,回想起起自己第一次参加家族会议时,被其中一位老头的“和蔼”眼神吓尿裤子的尴尬画面。
比他更惊讶的是坐在上方的四位强者,他们已经观察了男孩近一个钟头,期间家主洪川丰多次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威逼利诱也是无济于事,坐于右末的脏辫老人甚至用上威压逼迫,可男孩置若罔闻,头都没抬,气得性格暴躁的老人差点没压住凳板。
修身养性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会在今天被一个稚童给逼出火气,起了胜负之心。老人的气势不断攀升,满头脏辫无风自动,一股灼热的气息朝男孩碾压而去。
门口处,感受到这股威压的洪旗三人同时变了脸色,各自运转功法努力抵抗。他们离得最远,可仅是余威就已经倍感吃力,处在威压中心的小家伙又如何能承受?
洪旗张嘴想要求情,可威压越来越强,他的身体又很虚弱,膝盖忍不住颤抖,逐渐弯曲,只能咬紧牙关死撑,根本没有办法张嘴。
久久没能将男孩拿下,坐在家主右手边的鹰钩鼻老妪皱起眉头,爆发气势加入到脏辫老人的行列,无形威压凝聚成龙卷朝男孩席卷而去,整个大堂都开始颤抖起来,墙壁上的珍贵画作沙沙作响,东倒西歪,看得家主洪川丰眼皮抖个不停。
老妪的加入让脏辫老人露出自信笑容,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品味。
两位强者合力之下,男孩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将目光锁定在老人身上,随后抱着狼崽爬上前去,轻快自然的动作让门口已经完全跪坐在地上的三人瞠目结舌,然而男孩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在脏辫老人吃人的眼神下,男孩挺直腰杆凑近嗅了嗅,突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糕点,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露出满嘴尖牙。
威压瞬间消散,整个大堂安静得出奇,只有男孩嘴里的吧唧声在大堂回响。
“噗嗤~”
这个时候,一道极其不合时宜的憋笑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知失礼,李乐一赶紧捂住嘴巴,可为时已晚,一道冰冷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荡,吓得他赶紧朝洪旗求救,可后者早已拉开了距离,一副完全不认识的冷淡模样,就连堂妹李灵儿也别过头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脏辫老人冷哼出声,就要先给男孩一点教训。虎口夺食,当真是找死。可他分神的功夫,男孩已经吃完了他桌上的水果糕点,跑到鹰钩鼻老妪的身边。老妪没有阻拦,甚至主动帮忙剥皮去壳,可男孩并不领情,将丢掉的果皮碎籽重新捡起来吃掉,半点没有浪费。老妪惊讶地同时眉眼带笑,觉得有趣。脏辫老人只好暂且作罢。
洪川丰挑了挑眉,对门口三人招手道:“上前来。”
洪旗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虚脱之下,一时间竟没能爬起,还是在李乐一的搀扶下站到了大堂中央。
将水果糕点递给已经吃到他这里的男孩,洪川丰淡淡道:“说说事情的经过。”
洪旗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孩子,抹了把嘴角口水,干巴巴地讲述起他们三在白龙山的离奇遭遇。讲到白龙瀑布被屠杀的猴群时,脏辫老人终于把目光从男孩身上挪开,皱眉问道:“他和那群猴子混在一起?”
洪旗点头,回忆道:“猴尸的身上披挂着和他一样的莽皮,看样子应该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
脏辫老人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只慌张逃窜的母猴身影。他把视线重新锁定在男孩身上,又问道:“猴子都死了,只有他活着?”
“正是,一头狼首人身的怪物屠杀了猴群,我从未见过如此生物,可它也死了,全身精血尽失,像是邪宗手段。”
联想到人熊的强悍,那头人狼的实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它却死得十分凄惨,从伤势来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除了邪祟,洪旗想不出谁有那个实力可以做到。
此话一出,大堂陷入沉默,就连云淡风轻的李歌也逐渐严肃起来。
许久,洪川丰看向李家堂兄妹,沉声问道:“你们都看到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不明白洪家主为何有此一问。李乐一抱拳恭敬答道:“正是,那怪物的位置就在白龙瀑布,与追杀我等的人熊是同类,洪家主一查便知。”
“我已经派人搜寻过整个山脉,”洪川丰摇头道:“并未在白龙瀑布看到你们所谓的人狼,也没有发现任何猴子的尸体,只有一头死透的黑豹被残忍肢解,血肉撒得到处都是。”
“不可能!”
三人异口同声,困惑之色溢于言表。洪旗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慌忙问道:“那头追杀我们的人熊呢?它是死是活?”
洪川丰直视儿子的眼睛,突然反问道:“旗儿,你确定是怪物袭击了你们,没有看错?”
洪旗愣住,李家兄妹也是同样反应,李乐一诧异道:“洪家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洪家人既然救回了我等,应该已经看到了那头人熊才对。”
洪川丰再次摇头,淡淡道:“问题在于...巡逻队赶到的时候,只发现了你们四个,并没有看到什么人熊。”
洪旗皱起浓眉,自家老爹自然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跟自己开玩笑,也就是说对方应该是在巡逻队赶到前就已经撤离,并且做好了善后工作。
“爹,您怀疑我们撒谎?”
洪川丰笑了笑,“恰恰相反,若是连你们三个都信不过,洪李两家也就走到末路了。”
两位老人也露出了笑容,但是李歌没有笑,他盯着爬走过来的男孩,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您这是?”洪旗更加困惑,老爹上来就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审讯犯人。
“我只是想确认两件事,”说到这里,洪川丰收起了笑容,严肃道:“第一,你们口中兽首人身的怪物到底是不是妖?”
洪旗反应过来,摇头道:“应该不是,那怪物的尸体是圆瞳。”
圆瞳?虽然这点也很奇怪,但是洪川丰与二老同时松了口气。妖物死后会化为原形,只要尸体不是竖瞳,就不是妖。只要不是妖,那就一切好说。若南歧山脉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实力高强的妖物,那问题就严重了!
“这第二件事.....”洪川丰看了眼已经已经爬到李歌桌上拿东西吃的男孩,扭头对脏辫老人询问道:“四伯,他是不是您当年看到的那个孩子?”
“是他。”
洪相点头,男孩的体型纤细了不少,但是样貌并未改变,满嘴尖利的牙齿也是独树一帜,他不可能认错。
洪川丰点头,又对李歌询问道:“李兄,他可是邪祟之子?”
李歌不答,突然伸手抢走了男孩手中的糕点,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喜无悲,从碟中再次拿出一块塞进了嘴里。男孩淡定的反应让李歌皱起剑眉,又一指点在男孩小腹,细细感应了半晌,摇头道:“不好说,他并未修炼邪法。”
没有修炼邪法并不代表他就不是邪祟的孩子,但至少说明这孩子未被污浊,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