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耀疯了似地砍断身前挡路的灌木杂草，他没有看路，几乎绊了几个踉跄，但是目光死死盯住公野猪。
他眼睁睁目睹公野猪冲向老爹，尖锐的獠牙在黑暗里清晰可见。
老爹伸手，将火把横在身前，剧烈地吼叫，想要吓退野猪。
本该百试百灵的方式却难以为继，野猪依旧直冲向老爹。
林光耀看着这一切，前世的记忆重现，他像一个旁白，翻着一份剧本。
他望见老爹举起猎枪，瞄准神色疯狂的野猪，老爹又是熟悉的愣神。
这次愣神是因为老爹默默抬头，朝自己这边看，眼里带着毅然决然。
老爹开枪，惊起山林的飞鸟四散。
老爹打偏，只打瞎野猪一只右眼。
一切都按照剧本在进行。
林光耀闭眼，他深呼吸，心头隐隐作疼，不愿看血肉横飞的场景。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林光耀惊讶地睁眼，他双眼瞪大，老爹毫发无损，因为野猪居然被吓跑，没有冲撞老爹。
事情发生了变化！
野猪被老爹吓跑，它的右眼血流如注，全身的毛发因为恐惧而根根直立，彻底失控，朝林光耀冲锋。
林光耀不担忧反而大笑，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野猪最后果然会冲向北侧，无论驻守北侧的人是谁，野猪最后总会冲向北侧。
“光耀！跑！跑到树上！快啊！麻溜点，这头畜牲发狂了！”
老爹在远处奋力挥手，他眼睛发红，目睹野猪势如破竹地再次朝林光耀冲锋。
林光耀没有回答老爹，他只是紧握猎枪。
猎犬已经跃出，它呲牙咧嘴，汪汪叫个不停，和野猪对峙。
野猪速度不减，直愣愣冲锋，要把路径上的所有事物统统碾碎。
林光耀双眼眯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双腿微微下蹲，手指搭在扳机上，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加速。
“咚”
“咚咚”
“砰！”
一声枪响，野猪整个脑袋猛地炸开，像夏天放久的西瓜，炸开的红汁充满腥臭。
九颗猎枪钢珠无一例外全部灌进野猪的脑袋，因为惯性，野猪身体整个旋转一百八十度，獠牙猛地扎进泥土。
林光耀提着猎枪，双管霰弹猎枪枪口还冒着热气。猎枪的后坐力震得林光耀肩膀酸麻。
猎犬嘶吼着扑向野猪撕咬，直到野猪一动不动。
林光耀呼呼大喘气，他瘫坐在地上，终于露出微笑，他赌赢了，九颗钢珠全部射进野猪脑袋，他射杀了一头三百余斤的庞大野猪。
他心有余悸，要是稍微打偏一点，没有完全摧毁野猪的大脑，野猪尚且有行动能力，林光耀的两条腿都会被獠牙刺穿。
这是一场豪赌，林光耀毅然决然把两条腿放上赌桌。
林光耀摇摇晃晃起身，他扭头，见到老爹穿过刺老芽丛，毫不在意尖锐的荆棘划破棉衣。
他面色惨白，就算看不清路，速度丝毫不减，踉踉跄跄握住林光耀的手。
“光耀，这头畜牲没磕着碰着你吧。”
老爹扯起林光耀的手，他上下打量林光耀，用手扶住林光耀的脸，见到林光耀没有受伤，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林光耀。
随后林国脸颊肉眼可见得红彤，他手指林光耀的脸，剧烈咳嗽，嘴唇因为愤怒而止不住哆嗦。
“我叫你爬上树，爬上树就能躲过野猪，老爹会保护你，只要你爬上树，你就没有危险。”
“唉！你为什么偏要一根筋射杀野猪，你知不知道风险有多大！你以为有一把猎枪就能当猎户，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幸好你成功了，要是出现差池...你...我和你妈该怎么办！你做这件事有没有想过我们？”
林光耀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林国，语气沉重而愤怒，语速很快，忧虑倾泻而出。
不过林光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看着老爹因为生气而扭曲在一起的皱纹，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里一阵轻松。
林光耀成功了，他打破了命运的槛篱，老爹激动的脸和对他的责骂，反而让他觉得珍贵。
林光耀两只手环抱住老爹，他凑近老爹的耳朵，拍拍老爹的背，说道：
“知道了老爹，下次我碰到野猪，肯定多长两条腿逃跑，绝对不会逞强了。这次是特殊情况，谁知道野猪会不会又转头攻击你，而且你眼睛看不清，比我更危险。不如让我一枪崩了这头畜牲。”
老爹愣住，他抬起颤抖的手指，惊讶，欣慰，忧愁，情绪变幻莫测，终于他叹息。
“唉，不管如何，上山打猎最重要是保证安全下山。”
老爹沉默片刻，也抱住林光耀，语重心长地说。
“明白了老爸。”
林光耀笑起来，连连点头。
“嬉皮笑脸。”
老爹摇摇头，撇撇嘴。
他不再搭理林光耀，转而去看已经倒地，血流汩汩的公野猪。
不多时，灌木林里的重重火把接近林光耀父子俩，映照出乡人的脸。
王建国也从东侧陷阱赶过来，他先是惊奇地瞥一眼倒地不起的野猪，他凑近林国，拍拍林国肩膀。
“老林，野猪失控了？谁杀的？”
老爹点点头，目光看向林光耀，没说什么。
“小侄子猎杀的？想不到小侄子第一次上山打猎，就能做出这种壮举！”
王建国眼神赞赏，竖起一个大拇指。
“让小侄子跟我学打猎算了，这么有尿性，胆儿肥，以后保准是远近闻名的猎户。”
林光耀不好意思地挠头，腼腆地笑笑，因为个中缘由他无可诉说。
“运气好罢了，正好打穿这头畜牲的脑袋，要不然准要被挑飞。”
林国眼里似有骄傲，可是语气依旧是硬硬的。
王建国见状也不再纠缠，他蹲下身子，用火把照亮野猪的血肉模糊的脸，野猪的鼻子被打碎半个，猎枪钢珠嵌进野猪大脑。
“死透了，可惜，大半个猪脑要不了了，猪肉都被打成渣子了。”
王建国摇摇头，颇感可惜。
“哪有什么可惜，野猪失控了就该被杀，等着野猪杀人了再杀就晚了。”
老爹蹲下身子，拍拍野猪肚子上的肥膘。
“这头畜牲肥肉真厚实，是个好货色。”
林光耀目睹老爹和王建国搭话，他眼光一转，见到赵叔朝自己走来。
赵叔带着一丝讶然看老爹和王建国，又注意到一旁僵硬站着的林光耀。
他拉扯林光耀的袖口，露出一丝笑意，半插科打挥般说道：
“小侄子，我猜这头野猪是你杀的吧？你老爹没那种尿性，杀不来的。”
林光耀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你别看你爹脸色严肃，他其实乐开花嘞，有这么个儿子。
他的严肃都是装给你看的，毕竟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哪有猎户打猎不冒风险的。他这个表情就是担心你啊，他爱你的啊。”
林光耀叹息一声。
“赵叔，你说的我当然懂。”
“哈哈哈，我只是怕你心里有个疙瘩。行，我去帮你爹和王队长抬野猪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