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女同志们早早地就吃完了。

　　李箬菲和岳瑾岚帮着蔡素芬收拾了碗筷，又陪着蔡素芬聊了会儿天。

　　岳瑾岚见天色实在有些晚了，只能起身告辞。

　　蔡素芬把看热闹的崔冠文喊了回来，让他送两个女生回家。

　　岳瑾岚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想和崔冠文探讨一下本子里写的那些内容，蔡素芬的做法正合了她的心意。

　　因此，她也就没推辞，大大方方地说了再见，推着车子出了四合院，在巷子口挥别了送出来的蔡素芬和崔冠英、何雨水。

　　“这车骑起来真的轻巧了很多。”

　　路上，岳瑾岚主动开了口，听得坐在后座上的李箬菲眉头一展。

　　“你的自行车买回来之后，没调吧！”崔冠文调整了一下坐姿，引得李箬菲笑出了声。

　　“那是新车啊！”岳瑾岚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笑了起来。

　　崔冠文看着两个笑得莫名其妙的女生，不解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是不方便就回去吧，我们不害怕！”李箬菲抱着岳瑾岚的腰，说着让岳瑾岚担心的话。

　　“噢！”崔冠文顿时就明白了，一狠心，坐直了身体。

　　岳瑾岚紧了下鼻子，心中的笑意散去，说起了正题：“我看了你在本子上写的东西，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那个啊！”

　　崔冠文总算清楚岳瑾岚反常的原因了，笑着说道：“之前我和我妈包饺子的时候，就常想铁片能砸出形状，那么能不能也擀出形状来。我做过试验却失败了，今天早上，我和我弟去钓鱼，一条草鱼跃出水面，悬在半空，不停地转着圈，洒下了无数的水珠，阳光映在鱼鳞和水珠上，发出七彩的光，于是，我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个想法......”

　　“哈哈哈！”李箬菲感觉崔冠文真是太逗了，说得像志怪小说似的。

　　岳瑾岚倒觉得崔冠文说得很生动，应该是真的有感而发。

　　三人一边骑着车，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猜想，崔冠文有时会提点不错的点子，有时也会把两人正确的猜想引到岔路上去。

　　李箬菲的家在城东区中绦胡同住，崔冠文和岳瑾岚先把李箬菲送回了家。

　　等两人回到旧鼓楼大街，岳瑾岚停下自行车，对着崔冠文说道：“你回去吧，明天咱们继续讨论。”

　　“岳瑾岚同志，你说除了铜，还有什么金属的延展性好一点呢。”

　　崔冠文说完，微微仰起头，做冥思苦想状。

　　“铝、铜、钢也可以的，但是最好是软钢！”岳瑾岚也情不自禁地思考起来。

　　这时，一只虫子飞过来，撞到了她的耳垂，岳瑾岚随手一挥，然后下意识地推着自行车往南走去。

　　“恩，这些材料都不错，但是咱们厂......”

　　“一项技术的发明是造福我们整个国家的，我们要站在更高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厂子！”

　　“没有厂子的帮助，这些材料和设备可不是咱们能解决的！”

　　“这个我来想办法！”

　　“你来？”

　　“啊，要不你来？”

　　“不，还是你来吧！”

　　......

　　两人边走边聊，当岳瑾岚看着近在咫尺的天安门，脸上泛起上当了的神情。

　　她抿着嘴唇，骑上了自行车，由着崔冠文跟在后面，来到百万庄的中心区。

　　“再见！”

　　崔冠文看见前面的大门和警卫，主动停下自行车，笑着和岳瑾岚摆了摆手，调头往回骑去。

　　“再见！”岳瑾岚松开一直抿着的嘴唇，等崔冠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一会儿。

　　不远处的一排三层小楼亮着参差不齐的灯，岳瑾岚放慢了脚步。

　　大约五百米的距离，她走了快半个小时。

　　在踏上小楼的瞬间，岳瑾岚的脸上平淡如水，眼睛里也没有了刚才思考问题时的光彩，似乎将所有的想法、念头都藏在了沿途的路灯下和草丛里。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吃饭了吗？”

　　屋里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听见开门声，站起来，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吃过了。”

　　岳瑾岚挂起布兜，边说边朝北屋走去。

　　“今天我和钢铁厂的杨书记打过招呼了，明天你去钢铁厂报到，他们会安排好的。”

　　中年男人看着头也不回的女儿，不由得走了过去。

　　“我不同意！”

　　“什么？岚岚，那可是拦路抢劫，你知道我和你妈多担心你吗？”

　　“她不是我妈！”

　　“你、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

　　中年男人捶了一下墙壁，声音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

　　岳瑾岚转身走了回来，站到男子的对面，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行了，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中年男人在和女儿对视了片刻，移开了目光。

　　“你不干涉我的自由，我每个周六陪你去我姥爷家，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你想反悔也可以，但是要想清楚后果。”

　　岳瑾岚淡淡地说完，转身走进北屋关上了房门。

　　......

　　“中心区！来头不小啊！”崔冠文骑着车子，想到昨天发生的事。

　　他不相信师傅闯进会议室的行为，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难道是和岳瑾岚、聂承武有关系？”崔冠文带着这样的疑问，回到了南锣鼓巷。

　　进了院子，见到蔡俊松的自行车停在东厢房门口，他连忙锁好车子，走了进去。

　　“回来啦，听说去送女同志去了，我说你在医院的时候，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呢？原来是有目标了！”

　　蔡俊松坐在八仙桌前，笑呵呵地打量着外甥，想要从其眼角眉梢处看出些端倪。

　　“就是昨天那个不愿意坐车，非要骑车回家的女生。”

　　崔冠文边说边擦脸，然后凑到蔡俊松的旁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您知道人家住哪吗？”

　　蔡俊松配合着外甥的腔调，还故意说了句东北话：“瞧你的鬼模哈刺眼的模样，难不成她们家住城楼子！”

　　“你们还真是甥舅！”蔡素芬笑着白了两人一眼，也说了句东北的方言：“一个比一个没正形。”

　　崔冠文听得哈哈直笑，“妈，我这身毛病都是和我舅学的！”

　　“行啦，别给我上眼药了，你刚受伤那会儿，我差点被你妈给拆了。”

　　蔡俊松说完闲事，正色道：“昨晚，孟培杰已经全都交代了，所里正式下达了拘留决定书，上午我们通知了孟培杰的家人，下午你们厂保卫科的人就把与案人员移交给了我们派出所。来之前，我去医院看了那几个送医的，听医生说就是治好了，也都是残废。”

　　“舅，我确实冲动了。”

　　崔冠文以为自己下手太狠，让蔡俊松为难。

　　在承认了错误后，他才接着解释道：“当时他们人太多了，我师哥又被围住了，情况危急。而且这些人根本不留手，我害怕把他们打倒，他们再反扑，所以才、”

　　“舅没说你做错。”

　　蔡俊松见外甥误会了，摆了摆手：“那个练摔跤的葛京生就是奔着你的钱来的。根据孟培杰的交代，这家伙为了钱弄伤、弄残好几个人了。另外几个也和这个姓葛的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遇到这样的人，只要站住理，能打死就不要打生，换了我出手只会更狠。我刚才也和你妈说了，你手里的钱，还是花出去吧，而且要大张旗鼓的花，让人都知道这钱没了，就不会再惦记了。”

　　“啊？”

　　崔冠文愣住了，没想到是这么个逻辑，合着是打轻了。

　　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暗自发笑：“这个时代真好，没有互殴和防卫过当！”

　　“啊什么啊，今天正好你的两个女同志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合计亲事了，刚才我和你舅也商量了，就拿这钱买房子吧，买完房就省心了。”

　　蔡素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暗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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