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报大厦。
“本先生，或许我现在就应该叫警察来，把你抓走，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面对一桌子上的照片，埃琳娜有些无语道，她此时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头长发披肩，腿翘起来，在办公桌下的空隙里，本看到那细细的高跟鞋跟。
“你不会这么做，对么?“本不以为然，“因为这个世界是讲证据的，埃琳娜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这是我做的，这些照片上可没有我，我只是一个忠实的摄影记者，在枪林弹雨之中记录下了英勇的警员大战黑帮的场景。
还是说你以为这是一个怎样的国度？这里是巴西，这是一个民主国家，在这里抓人要证据，要搜查令，逮捕令的，你以为这里是印度么？警察随随便便的推门而入，然后说：“先生，我怀疑你…………请你跟我走一趟？然后就给你戴上手铐？”
“呵呵。”埃琳娜冷笑道。“也许对待公民是需要这些证件，但你是公民么？”埃琳娜理了理头发，将脸上的眼镜摘下，露出她精致的容颜。”
“我很抱歉我没有把那些照片第一时间交给你，因为我那时我正在逃跑……哦……不……我那时正在撤离现场……
其实你还是想见我的，对吧，埃琳娜小姐，否则你的秘书小姐不会让我进来的，顺便一提，她对我可不怎么样，她把咖啡洒在了我的胳膊上，她说她不是故意的，但我知道她就是故意的。我真该好好教训一下她。”本岔开话头。
“我只是想看看你今天会给我带来怎样的笑话，毕竟我最近的生活很是无聊，本先生，你知道么，人如果在生下来时就注定了她的成功，这是很无趣的，就像读丑小鸭或者灰姑娘的故事，我天生对它们失去了兴趣。
所以我很喜欢读《安徒生童话》或者《格林童话》的原版，性，通奸，谋杀，争权夺利，争风吃醋，其实童话本身并不是给孩子们看的，对吧。”
好了，本先生，我知道你不懂这些，还是让我们聊一聊生意吧。坦诚地说，我需要这些照片，这样我们就可以做一个深入的解析板块，多少钱，你开个价钱吧。”
“我不要钱。”本说，“我希望你能给我开一封大学的推荐信。不需要是很好的大学。”
“他叫什么名字？”
“安娜乔克沙。”
“这是一个女名。”埃琳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本微微点头。
“两万美元，除了这些照片，你另添两万美元，我给你一封推荐信。”
“好。”本很爽快的答应了。
“不，我改主意了，十万美元。”埃琳娜改口说。
十万美元，对于一封普通大学的推荐信来说，已经远远超出了它应有的价值。
本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好”，本说。
“你竟然愿意为她出这么多钱，她是你的什么人？女人，情妇，妹妹？”意外地，本感觉埃琳娜的口气中不止有好奇，还有一点愤怒。
“不，都不是，我只是欠她一些东西，
“随你。”埃琳娜转了转手中的笔，然后拿起桌上的座机，按下号码，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人似乎对她很尊敬，埃琳娜说了几句话，然后本就听到那头传来好好好的声音和恭维声。
“姓名？”
“安娜，乔克沙。”本重说了一遍。
“高中学校？”
“圣苏珊教会高中，在罗西尼亚。”本道。
埃琳娜将本说的话重复一遍，然后挂断电话。
“好了，”埃琳娜说。
“就这么一点小事情，你竟然要我十万美元？”
“是的，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小事，而对于你来说，这不是一件小事，即使给你二十万美元，你依然办不到这件事，对吧，而且十万美元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么？”
埃琳娜充满挑衅地看着本，而本瞪着她以示回击。
“他是谁？”本问。
“一个尸位素餐之辈罢了，你如果上过大学，就会知道，在一个高等学府中，这样的人有很多。”埃琳娜轻声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我的意思是，我能拿到哪个学校的推荐信？”
“里约热内卢联邦大学，这是一所在巴西排名前三的大学。”似乎是怕本不知道这封推荐信的价值，埃琳娜补充道。
本点点头，对于安娜，他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了。
…………
生意很快就谈的结束了，但本却没有着急走，手持着一杯咖啡，缓缓摇晃着。
“这座楼好高啊。”本看着窗外，站在高层上，视野很开阔。
“一般般。”埃琳娜头都没抬，她正在整理文书。
本笑了笑，“我从小在贫民窟里面长大，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的母亲说他早已死了，但我觉得那是气话，后来我的母亲也死了。我母亲死的时候躺在一个幽深的巷子里，里面没有一点阳光。
在我母亲活着的时候，从来不让我抬头看，她说这是一种深深的忌讳，太阳是神的化身，抬头看眼睛会瞎的。然后我就问那些住在高高大楼里的人为什么眼睛不会瞎，我的母亲说那些住在玻璃大楼里的人是神的眷顾者，所以居住在天空，所以他们不会瞎……而我们是神的弃徒，所以被遗忘在地面……”
“可你的葡萄牙语说的很标准，辅音发的很好，省音和连读也很恰当，这不是一个贫民窟里的孩子能做到的事。”埃琳娜突然说，这好像是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
“我自学过，在城市里，为了生存，我在金融街和加瓦商业街里发过报纸，我记得有一天是情人节，我站在路边，街上人来人往，我每看到一对男女便逮住那个男人说：哥哥给姐姐买张报纸吧，或者看到那些年纪大很多的就说：叔叔给阿姨买一张报纸吧。”
“然后那个女孩就会说，这个小孩真可爱，然后让她们的男人给你掏钱？”埃琳娜终于来了点兴趣。
“哈哈，那是白人的孩子才有的待遇，那些白人看到我这样的拉丁裔，只会像见了鬼一样的将一张一雷亚尔的硬币扔在地上，挣开我的手，然后逃似地离开。
不过那天我确实挣到了很多钱，然后遇到了一个酒鬼。
那个酒鬼是个失了业的股票经纪人，分文无有，老婆也跑了，他陪我说了很多话，其实他根本不想与我说话，如果你是一个成年人，你也不会愿意听一个小孩子漫无目的的说话，他只是想骗我的钱买一杯酒喝，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
这一次，埃琳娜没有像以前一样讽刺本，而是很认真地听。
“然后呢？”埃琳娜问。
“然后我便借钱给他买了酒，大概是十雷亚尔，我把钱给了他，我的钱便不多了，一连几个月，我都在那里游荡，他也在那里，他说他不会白花我的钱，但他什么也没有送给我，他只是给我讲故事，讲他的生活，讲他如何工作，讲他如何看待这个世界，我那时不知道我得到了什么，直到我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我得到的是多么宝贵的东西……我得到的是一个股票经纪人的一生……
所以，你瞧，这就是我葡语说的还算不错的原因。”本似乎看起来很悲伤。
………………
“我是说，如果，听清楚，我亲爱的小姐，是如果……”仅仅是过了十几秒，本的悲伤好像忽然消失了，转而变得有点嬉皮起来。
埃琳娜突然觉得刚才他的悲伤和故事都是假的，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贫民窟出身的人，有编故事的能力么？”
“这个房间里没有窃听器。”埃琳娜有些无奈地道。
“如果我现在有很大一块地盘，地盘里面有很多人，我有很多条枪，掌控着一张贸易网络，一家地产公司，那我有资格和你，或者说和你的家族合作么？”
“你取代科菲尔了？”埃琳娜问。
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行。”
“哦。”本道，脸上没有太多失望。
一阵沉默。
本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很刻意的举起他手上等的手表，一块银色的劳力士改装表，他晃了晃。
“两点了。”
埃琳娜没有说话。
“额……埃琳娜小姐，请问您能否赏脸，让我请您喝一杯下午茶呢？我想我们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可以聊一聊。
“工作上我们没什么事可以谈了。”埃琳娜很干脆的拒绝了他。
“哦。”本有些尴尬。
“我要做我的事情了。”埃琳娜戴起那副方框眼镜，又埋头看起文书。
本忽然很想再邀请她一次，哪怕是换一种说法，但话到嘴边，他又将全部的话咽了下去，他看了看窗外，然后走出了埃琳娜的办公室。
只是临下电梯的时候，他看见那个有些婴儿肥的秘书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老大，我们去哪？”卡里尔站在黑色的一辆劳斯莱斯车旁。
“回家。”本有些扫兴地说。
“老大，这个女人有什么好？
“什么女人？”
“来时你在打电话，那头是个女声……要我说，老大，女人都是贱种，你把枪插进她们嘴里就都老实了。”卡里尔一脸不屑地说。
“闭嘴！”
“那这辆车怎么办？”卡里尔指着那辆租来的劳斯莱斯。
“还能怎么办，还给租车行呗。”
“老大，或许我们应该把它带回去……”卡里尔有些跃跃欲试。
“妈的，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个定位器，或许里面还塞了炸弹，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再说，这是用麦克公司名义才租来的车，他的公司就是我的公司，明白么？把车还回去，我不想再见到这个破烂!“
老大的心情有些差，卡里尔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