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于十四年前建立了“大鲨鱼帮”,也在那时建立了对这片地区的统治,控制着罗西尼亚的东南角以及街区的近万人口和形形色色的瘾君子们。他在名义上隶属于著名红色指挥部(CV),一个主要活动于巴西的超大型跨国黑帮联盟。
在此时,cv的实力尚存,实际仍然拥有着巨量的土地,并且时常与政府直接发生战争,具有一定的军阀性质,直到2008年后政府大量地在贫民窟内部部署永久性警察部队以及因为利益冲突所导致的内部分裂之后,CV的城市控制力才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
CV的帮派内部有明确的身份认同和等级制度,除了CV的高层人员,在贫民区里可以简单划分为统领(gerente de maconha)经理或者头领(gerentes de boca),士兵(soldados),成员(vapor),在vapor之下,还有大量不算做帮派成员的青少年和和混子。
大量的无收入群体给这些犯罪帮派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从根本上来讲,社会问题始终源于经济问题。
虽然是下午,整个屋子里却暗的有些吓人,窗户被掩住,只有头顶上一只昏黄老旧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亮,屋里人都沉默着,静静注视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
这里是塞巴斯蒂安临时征用的民屋,并不是他自己的房子,帮派战争期间,他需要隐秘的安全屋,以防被斩首。
“本,你来了,坐在这里吧。”塞巴斯蒂安看见本推门而入,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微笑,示意本坐在他旁边的另一张床上。
作为帮内最好的枪手,本的地位天然地高出其他头领一点,对此,其余人也大多并无异议。
本很恭敬的向塞巴斯蒂安点了点头,坐在床上,床很硬,是用泥土砌成的,上面铺了一张凉席。
“卡利安,我们认识多久了?”赛巴斯蒂安,皱着眉头,嘴上叼着一支香烟,右胳膊搭在窗台之上,手掌中指的不断敲击着窗子,发出哒哒的清响,对跪在地上的人说话,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二十二年了。”下方跪着的卡利安,一个秃顶的中年大汉,很胖,他跪在地上,非常的不协调,此刻还算镇定,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一转眼二十二年了,如果我记得没错,我刚刚认识你时,你只有十九岁,是个刚死了父亲的孩子,我那时也还很年轻,我坐在脚手架上,天气很热,你跪在下面抱着我的腿,说想要活下去,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为你父亲报仇,我答应了你,晚上我们偷了一只鸡,烤着吃,大家吃的很香,你说永不背叛,哪怕用你的生命,你还记得么?”
“记得。”
“二十二年过去了,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你有了房子,有了钱,有了女人,有了孩子,卡利安,这些年,我没有对你做错什么吧?”塞巴斯蒂安的语速很慢,声音很平静,却给人一种不可抗拒之感。
本在穿越之前曾看过许多R级片,在他的印象里,拉美的暴力团伙常常与极端,暴躁和不可理喻挂钩,然而,塞巴斯蒂安说话条理清晰,逻辑准确。
塞巴斯蒂安在青年时起家,先是在其他帮派中混了几年,后来创建了大鲨鱼,又统治了这片街区十四年,虽然地位离CV高层的距离还差的很远,但相比于那些几个月甚至于几天就会暴死街头的统领来说,算得上是很有智慧了。
“没有。”
“那就好。”塞巴斯蒂安点点头,“给他倒一杯水。”他对站着的一个大胡子黑人说。
那大胡子黑人面色不善,给卡利安倒了一杯水,卡利安接过来,没有喝,那杯水在他手,摇摇晃晃,洒了一地。
“所以,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塞巴斯蒂安的话依然平静,慢条斯理道。
只是他说这话时,敲击窗子的右手骤然一缓,一瞬间,炎热的屋子里俨然有了一抹寒气。
塞巴斯蒂安用双手托住下巴,手指摩挲下巴上坚硬的灰白胡茬,发出嘶啦嘶啦的声响。
卡利安没有说话。
“我们最近在和黑色老鼠帮交战,我们死了很多人。几十年来,我见过太多人的死亡,战争没有不死人的,然而令我愤怒的是,许多人并非死在战场上,卡利安,你进来时或许看见了,在外面躺着的贝宁,他死在家中,有人出卖了他,对此你怎么看?”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质问。
“呼~~我不知道。”卡利安深深的吐了口气说,他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个问题,卡利安,为什么?”
……
“老大,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帮派里的兄弟们也不能,我做了错事,但上帝,我对上帝发誓,他们绑架了我的女儿,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为他们做事,他们会折磨我的女儿,我看过他们给我的视频,我女儿……”
“草你妈,卡利安,就你他妈的有家人么?你看看我兄弟,贝宁,他现在就在外面躺着,你他妈的害死了他!”刚刚给卡利安倒水的那个大胡子黑人骂道。
“威廉!”塞巴斯蒂安抬手挥,制止了大胡子继续说话。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忘记了规矩,卡利安,是帮派给了你生命,是帮派给了你信仰,家人,在这里,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理由。”塞巴斯蒂安说。
“老大,不用多说了,我知道,唯有一死,给我解脱吧。”卡利安很硬气,甚至有些急不可耐。
“本。”赛巴斯蒂安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行刑的手势。
本懂得这个手势,他站起来,掏出那柄柯尔特左轮手枪,走到卡利安身后,他右手持枪,将一张薄薄的灰色床单搭在左手手臂上,像一位酒店端酒的侍者那样。
这是为了避免处决时鲜血崩的他浑身都是,当然,处决者里不乏一些疯子,就是享受那种浑身是血的感觉,这里的天主教信仰并不是十分纯粹,有明显的西非原始宗教的传统,许多人相信,沐浴在鲜血里能获得某种力量。
本用枪口抵住了卡利安的脑袋,这将是他第一次杀人,或许原身已经做了无数次这样的事,但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
“卡利安,上帝祝愿你。”本说了一句废话,众所周知,被爆了脑袋的人是不会上天堂的。
他的心有些恍惚,但握着枪的手却莫名的稳定,他深深的知道,这一枪之后,意味着他真正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本,下手痛快点,”卡利安对本说,他又抬头看向塞巴斯蒂安“老大,请善待我的家人。”随后将头沉沉低下,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本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当冰冷的枪口抵住卡利安的脑袋上时,卡利安的喘息明显粗重起来,可几分呼吸声过后,这种喘息越发平静,直到几乎不可闻。
上辈子,在安格拉,一个老猎人曾经告诉他,当他用刀子缓缓刺进野鹿心脏时,他能够感受到野鹿的灵魂。
本此刻便能感受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卡利安坦然的接受了他的死亡。
“砰!”本扣下了扳机,巨大的枪响传出,卡利安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血和骨头碎片在地板上洒了一片。
所有人都凝重的看着这一幕,这就是背叛的下场,唯有一死,残酷但真实。
而本则站在原地,虽然有一层床单挡着,他依然有被溅到。一点白色的汁液挂在他的唇边,他下意识的舔了舔,没什么滋味。
他将床单从手臂上摘下,展开盖在卡利安的身体上。
“好了,看来我又得换一个地方住了。”赛巴斯蒂安用毛巾擦了擦手,面无表情,他环视四周,在场所有的头领都低着头,不敢瞧他。
塞巴斯蒂安下了床,看了看,卡利安的尸体,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迈步出门去了。
其余人唯恐多在这房间里待一会儿,见塞巴斯蒂安走了,也纷纷离去。
本脱下染血的背心,扔在地上,用毛巾将脸上的血擦净了,将枪别回腰间,有些麻木地走出屋外。
正值黄昏,夕阳斜照,站在山丘上,远处是高远的基督山。
我不信上帝,本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