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手里攥着彩票等开奖的彩民一样，姜柏心怀期待又颇为忐忑的搓了搓手，将视线转向了自己视野的右下角。

　　得亏屋里没有旁人，如果不然，肯定会以为他这是中邪了。

　　毕竟他这会儿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向下斜视的双眼也透着一股子固执劲儿，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几分旁人无法理解的不明含义。

　　误会，那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柏是不是真的中了邪，又或者精神上出了些问题呢？？

　　事情，要从一周之前说起。

　　就读于某不知名二本院校的姜柏，已然是一名临近毕业的大四生了。与同寝室的其他几位好哥们不同，姜柏既没有想过考研，也不打算去外地求职，而是准备遵从父母的安排回去近在几十公里外的县城老家，接手老妈前几年才开的一间超市。

　　用老妈张秀芬的话说就是——反正你学的那个专业也没什么前景可言，就算你有心要去外头闯一闯，也未必能混出什么名堂了。所以不如直接回老家来，先从超市那边开始熟悉，等过个几年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把摊子交给儿子的时候，自己和老伴儿也就是六十挨边的年纪。再像这些年一样忙活事业，精力和体力上未必撑得住。可如果换成‘带孙孙’这种事，张秀芬自忖还是没问题的。

　　少则三四年，多则五六年，张秀芬已经考虑到了日后种种，制定了一份在她看来十分完美的中长远计划。

　　对于母亲的安排，姜柏一开始并不是很乐意接受。

　　年轻人嘛，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自负心，觉得自己一定能创造或者抓住机会，自食其力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从小学五年级，一直到大三……确切的说，是在大三升至大四的那个暑假来到之前，姜柏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转折点出现于去年的七月，也就是姜柏报名参加学校牵线安排的统一实习的那两个月。

　　去千里之外的沿海某市呆了两个月，姜柏第一次感受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切身处地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品尝到了‘事事不顺心’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虽然并不是很难伺候的刺头性格，打小也没怎么跟别人红过脸吵过架，但两个月的实习期下来，姜柏还是接触到了许多在他看来不公平或者不合理的问题，难以释怀的憋了一肚子的郁气。

　　再接下来。

　　到了大四这一年，因为没想过考研，学分又拿的差不多了的缘故，姜柏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

　　想着‘上次实习或许只是特例，未必其他单位都是一个尿性’，姜柏又自行联系了几家需要招聘新人的同城公司，抽出了一些时间前去实习。

　　结果可想而知。

　　没通过学校的介绍，也没有家长或亲朋的牵线搭桥；资料都是网上查的，未必保真；仗着自己是应届毕业生，身份上有小小的优势，加上几分尚未彻底认清现实的眼高手低……无一例外，这几次的实习都没有给姜柏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反倒是又在他的头上浇了几盆冷水。

　　到了这会儿，姜柏的心气儿其实已经被打消了大半，多少有些气馁了。

　　最后的最后，因为毕业季就在眼前，觉得此时最要紧的就是分清轻重主次……总之就是，经过了慎重考虑之后，从大二下学期开始交往的女友做出了考研的选择，并在选定了魔都某著名大学作为下一步深造场所的同时，以‘我需要专心备考’的缘由向姜柏提出了分手。

　　好吧，也不是说一定要以分手收尾。

　　好歹谈了两年，各自都付出了真心。虽说偶尔也会闹个脾气拌个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和美的。

　　女友也不是一上来就直接提出分手，而是先仔细的询问了姜柏一番，然后才给出了一道选择题。

　　选项一共有三条。

　　A、姜柏也努努力，在魔都那边选一所院校考研，陪女友一块儿转战魔都。

　　B、不考研的话，去魔都那边找份工作。如此一来，虽然各自所处的环境不一样了，但两人之间的恋爱关系还是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C、与其他绝大多数校内CP一样，从此各走各的路，为这份恋情画上句号。

　　是的，在女友给出的选项中，并没有‘远距离恋爱’这一条。

　　话说回来，换了姜柏自己，也不相信远距离恋爱这种事儿。在这一点上，两人的观点倒是十分接近，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也对，毕竟已经谈了两年了，算算日子也不短了。要是三观上连这点儿相通之处都没有，也不可能交往这么久。

　　经过了长达一周的考虑，姜柏最终忍着心痛做出了选择，决定结束这段感情。

　　一来，是因为魔都那座城市的繁华程度数一数二，远胜于姜柏之前参加组团实习时所去的南方沿海某城。

　　之前在那座城市里没能讨到好，要是去了竞争压力更大的魔都，自己能混出头来么？

　　扪心自问，姜柏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并不是很看好自己去了魔都之后的未来。

　　二来，作为家中的长子，姜柏打小一直被父母叮嘱教导，要求他有个哥哥样儿。虽说父母从未说过什么重话，本心也只是想要宠一宠姜柏的亲妹妹姜樱，可听得多了，姜柏还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些影响，最终因为‘兄长的责任感’而衍生出了一丝丝不甚明显的大男子主义倾向。

　　说白了，就是因为从小习惯了管着妹妹，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套应对方式。而在遇到了同样需要宠着的女友后，两人交往过程中的许多互动，都能从妹妹专用的那套应对方式中找到相似与雷同之处。结果这一来二去的，姜柏就习惯了‘在与女友的交往中占据主动’这一立场，潜移默化的养出了几分大男子主义习性。

　　不算有多严重，但在某些时刻，这份脾性却是会对他的选择造成莫大的影响。

　　比如思考女友给出的三条选项时。

　　无论第一条还是第二条，在姜柏看来，其实都是‘自己放弃主导立场，以女友的决定为第一优先’的本质。所以，即便他一次次的在脑子里劝说自己，用诸如‘几年后再回头来看，或许去魔都才是正确选择’、‘小霞肯定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我现在配合一下也没什么’之类的话来宽慰自己，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免不了有些反感，不乐意在这两条中选择一条。

　　众所周知，做决定时最怕犹豫。

　　但凡开了个口子，后面一定会决堤，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除了外貌和身材还算中上，其他各方面都谈不上出挑。论综合评价，姜柏说到底也只是区区一介凡人而已，同样的事情放到他的身上，结局又能特别到哪里呢？

　　两个月前，也就是过完大学时期的最后一个寒假，再次返回到学校后，姜柏找机会与女友长谈了一次。正是在那一次的面谈中，姜柏郑重地向女友表示了歉意，并亲口对她提出了分手。

　　或许是了解的够深，早就猜到了姜柏会这么选，又或许是在新年问候的那通电话里，听出了一丝蛛丝马迹。总之，在听到了姜柏的话后，女友的反应十分镇定，看不出丝毫的讶异和慌乱。而分手的整个过程，也平静的像是无风的湖面一样，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开学过后半个月分的手，到现在过去了两个月。算算日子，距离大四下学期结束也就只剩一个来月的时间了。

　　连魔都都不想去，其他地方自然更不用说，不知不觉间，姜柏已然收敛了‘毕业后外出闯荡’的念头，在心底深处接纳了母亲的劝说。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之所以不安分，就是因为心里头存有一份抗拒。而到了现在，姜柏的态度有所改变了，他的行为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同寝的其他几个哥们儿，要么已经签了合同去单位里上班了，要么正在为下半年的考公或者来年年初的考研冲刺。还有一个暂时没确定后路的，这些天也是早出晚归的天天见不到人影，想必是在外边投简历跑面试。

　　老老实实留守寝室的，也就只有姜柏一个。

　　美其名曰‘替你们几个担责，站好最后一班岗’，其实就是已经躺平了，懒得折腾。

　　一天天的数着日子过，就等着发证那一天的到来。可让姜柏万万没想到的是，离奇事儿偏偏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上个礼拜六，坐在寝室里正闲的无聊，偶听得楼道里有人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去踢球’，姜柏赶紧打开寝室门探头报了个名。

　　换上行头，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球场。与另外几个踢小场的陌生同学聊了几句，两伙人便顺顺利利的凑到了一块儿，分队踢起了九对九的友谊赛。

　　都是大四的老油子，又是没人管的周末。再加上分组后的两队恰好实力相当，你来我往的越踢越来劲……一场酣畅淋漓的奔跑后，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起了个头，总之有七八个人响应了提议，余兴未了的结伴出了校门，一起去了百十米外的小饭馆。

　　跑了两个多小时，出了不少汗。再加上小饭馆离得挺近，一路过去还不够散去身上的热劲儿……就这样，还没整理好要点那些菜前，冰镇的扎啤就已经先端上了手，吨吨吨吨吨的灌开了。

　　只记得是怎么去的，不知道是怎么回的。

　　一觉酣睡到第二天，直到早上九点多，姜柏才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

　　喝的着实有点多，也有可能是小饭馆老板推荐的散酒不太地道，醒来后仍然有一股子晕眩感挥之不去，总之那叫一个不好受。

　　一边嘟囔着‘下次再不喝了’，一边摇摇晃晃的爬下床铺走向卫生间。

　　哼哼唧唧的闭上眼呻吟，掏出小鸟哗啦啦的开始防水，直到一阵畅快袭来，姜柏这才打了个抖，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收起武器拉起裤腰，前倾身体伸手去够冲水按钮。直到这时，姜柏才发现自己的视野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就跟透明度拉满的弹幕差不多，几乎完全不影响视觉，隐隐约约的很难注意到。

　　还以为是自己的酒劲儿没过去，姜柏下意识的抬起手背搓了搓眼。

　　瞪大了眼睛，再看一次。

　　还是跟刚才一样，不，模模糊糊的影子并没有消失，反倒是越发清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头犯了嘀咕，注意力也集中了起来。姜柏赶紧出了卫生间，来到阳台的水槽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凉水一镇，将宿醉带来的眩晕驱散了大半，双手拍打脸颊的刺痛，让姜柏得出了‘真不是在做梦’的结论。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发自于内心的不安与慌乱。

　　是的，意识到这是事实后，姜柏最先想到的是‘我的眼睛是不是喝出毛病来了’，而不是二话不说的一蹦三尺高，一边高喊着‘噫，我中了’，一边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毕竟他也算得上是一个‘现充’，课业之外的时间要么花在了女友身上，要么是在和小伙伴们一起开黑，上网看小说这种事也就偶尔为之，真的算不上有多频繁。

　　就像医生看到‘微操’二字会不自觉地联想到手术台上的那些场面，而电子游戏爱好者则会理所当然的联想到游戏操作上一样。面对某件事或者某项事物，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取决于他的日常接触范围。

　　不常读网络小说，姜柏当然也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所谓的‘系统’，认为眼前的‘幻像’是系统弄出来的。更何况，只有充满了各种幻想元素的网络小说里才会出现‘系统’，而在他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中，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起实例。

　　慌乱与不安，才是正常反应。反倒是那些一上来就心安理得的接受认可，并且为之欣喜不已的，不太符合常理。

　　姜柏是个普通人，远没活够的那种。

　　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他想到的只有‘如何才能摆脱’。至少，最开始的那两天里，他都是这样的想法，没有丝毫的动摇。

　　等到了第三天，姜柏才渐渐的放弃了‘挣扎’，迫不得已的摆正了态度。

　　没办法，医院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视力没问题，大脑也没有任何异常，包括精神科的检测结论，也是一切正常，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也是到了这一天，姜柏才真正看清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字迹，第一次与之进行了互动。

　　具体是从哪里开始试探，又是如何互动的，这里就不废话了。长话短说，经过了长达好几个小时的摸索和研究，姜柏心里终于生出了几分安全感，人也放松了不少。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玩意，是一份‘理财专用辅助系统’。或许是装机时的硬件配置过低，导致出现了一些问题，也有可能它本身就是个盗版，总之姜柏并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代表开发商的标识。

　　再说这玩意的功能。

　　根据这玩意自带的说明书介绍，它可以开启‘消费返利Buff’。

　　在Buff开启生效后，使用者花费的金钱，都会按照不同的比例返还，重新绘入到给使用者的个人账户内，直到Buff的持续时间结束。

　　另外还有两条相对次要的细则。

　　其一。Buff开启后涉及的项目范围并不固定，有可能覆盖到一整个大类，也有可能只覆盖了某一个更为细化的单项。

　　举个例子，衣食住行中的每一项单独拎出来，都可以算是一个大类。而具体到衣这一项，又可以按照不同的条件往下细分，整理出许多套菜单。比如按照穿着部位划分，可以分出上装、下装、帽子、鞋子、手套等等。按照用途划分，可以分为正装礼服、休闲装、家居服、工作服、行业制服等等。

　　其二。需要先完成系统指定的任务，才能开启Buff。

　　满打满算，姜柏得到系统不过两周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系统标注出来的任务，一共也只刷新过两回。算上直接随同系统一起出现的第一轮，总共只有三份样本，远不足以让姜柏分析出任务刷新的规律。

　　硬要说有什么感想……

　　一个字，皮。

　　两个字，随性。

　　三个字，不着调。

　　四个字，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