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总有时候会犯蠢
这个暑假,陈可欣回国了。
假如现在别人问我:“陈可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肯定会这么回答:“不太清楚。”
自从我生病以后,不仅记忆力下降,就连以前的的记忆像是被风化的石头,逐渐模糊。
对于她的印象,我脑海里仅存的,就是夕阳的余晖笼罩在小学的操场上,她像只小兔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场景。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场景。
我认为她是我见过的女孩子里面,有着领先其他女孩子一等,不对,起码是三等的美丽容貌。
肤如凝脂,青丝如瀑,小巧的脸上晕出两抹微红,眉眼间都含着笑意。
小小的个子,看起来虽然很瘦弱,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活力能让人不禁感叹青春的美好。
她的可爱不是常人之间的那种夸赞,而是世间罕见的,在女明星里都百里挑一的那种类型的美女。
如果向除我之外的人询问“陈可欣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大概会得到以下回答。
“富二代,市里先进企业家的长女,数学天才,初一参加国际数学竞赛拿了金奖,初二那年出国留学。”
拿着主角剧本的女生,不知道是谁这么形容的她,但确实如这句话所说的一样。
现在,她回国了,甚至要转学到我们学校,我们班。
听说是得了抑郁症,然后伴随着厌食症,用了各种方法治疗都不见效,最后医生建议还是回国,最好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去养。
这么一个遥不可及的女孩突然间要变成自己身边的同学,这么劲爆的新闻使得闲的发慌的的同学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有人说:她在国外上学,因为数学成绩优异,被所有人孤立,甚至遭到大部分师生的质疑。
有人说:她是整治了辱华的小混混,然后被黑恶势力霸凌。
有人说:她是不想念书,也不想继承家里的产业,想要独自创业,和家里人闹了别扭。
有人说:她是被恋人始乱终弃,郁郁寡欢,甚至起了自杀的念头。
有人说:啊,她不是家里破产,被遣送回国的吗。
有人说:对啊,她父亲在国外的合伙人卷钱跑路,资金链断裂,负债累累。
有人说:喂,我怎么听说是被FBI调查,然后被国家护送回来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班级群,校友群里,每天讨论的都是这些,每次跑完步或者打完游戏,我都会在群里窥屏,浏览着这些琐碎的,真伪难辨的信息。
张嘴闭嘴就是“陈可欣”,我只想问一句,烦不烦啊,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她在转吗,暑假最后几天没活可以直播咬打火机啊。
在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傍晚,我们被勒令提前到校上晚自习,我觉得胸口很闷,心里很烦躁,和班主任老李打了个招呼,本来是回家休息,却去到学校楼顶散心去了。
学校的楼顶最顶上有个平台,比较高,我是翻墙的老手了,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上去一看,发现有人已经在那里了。
昏暗天台上,灯时而暗淡,时而明亮,光照在男孩那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上,给人一种距离感。
是老何,是我小学时代开始的好友,他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痞气,像是天生混混圣体,其实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他是个超级大沙雕,而且人老实的很,属于那种被人撞了一下会脱口而出对不起的人。
“阿晋,陈可欣回来了。”老何别过脸去。
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微微一愣,我以前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老何和陈可欣……
“你也认识她?”
“谁不认识她啊哥,”老何,“当年她数学竞赛的表彰都差点贴厕所里了都。”
“你搁这装深沉是吧,看你爹教训你!”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向老何的腰子发起进攻,老何两手招架不住,后撤一步,两个人拉开了身位,像两只螃蟹一样横向挪步寻找机会。
自从生病以后,我的记忆力大幅下降,经常会忘了吃饭,随之并发的低血糖和慢性胃炎,让我成为了学校医务室的常客。
人类这种生物,变勤快的话需要生存威胁,变懒惰的话只消开一次口子,就会滑落无底深渊。
于是每当我不想参加的集会或者自习,甚至是正课,我都会溜进医务室,身体也会十分合时宜的出现状况。
像是暑假后的开学第一天,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同学们之间聊的也无非是去了哪里哪里度假,十分无用且讨厌的场合。
到了学校以后,我连教室都没去,就一瘸一拐地走进医务室。
“老师……”
“你好啊,阿晋,好久不见,暑假玩的开心吗?”
听到我有气无力的声音,早已熟悉整个流程的医务室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了啊?”
“老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头疼……想躺在医务室休息一下。”
“欸?!头疼你怎么一瘸一拐进来了,压迫到神经了?不是吧,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这样?”
“就是这样。”
我内心冒了点冷汗,太久没操作都生疏了,演技退步许多啊,但和已经愣住的老师不同,我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应了下来。
“你这孩子,真是的,先量一量体温吧。”
老师递给我一只温度计随后向帘子里面走去,帘子那边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还有一个病人。
正好现在是耍小聪明的时候,我把温度计对准我的水杯,眼睛时刻招呼着刻度,早上打的热水冒出热气,在此作用下刻度飙升,最后正正好,卡在了38°。
当我把温度计递给老师的时候,她却得意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小把戏,别装病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别想狡辩哦,或者在老师的监督下重新测一次哟。”
怎么会,明明是在老师的死角操作的,在我刚想开口狡辩的时候,老师已经密不透风的把后路给我堵死了。
“阿晋,你现在逃学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人间疾苦啊!”
“那可不,暑期综合症犯啦?”
“也不全是,还有其他原因。”
“不管怎么说,赶紧回去上课吧。”
“好吧~”我撇了撇嘴,往教室那边走去,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在凝视,回头看到的只是老师得意的笑。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一趟教室,虽然可以直接翻墙出去,但还是没有必要,大不了睡觉呗。
打开教室的一瞬间,就听到声音跟浪潮一样涌来,大家都在讨论假期在哪里玩,不对,都是在讨论一个名字——陈可欣。
我一边撑着脸上的假笑,一边突破重重围堵,更所谓一山放过一山拦啊,好不容易才来到自己后排靠窗的位置。
早已坐在我前面位置上的老何给我敬了个礼表示问候我也回敬一个礼表示收到,在课上不让讲话的时候,我们甚至把手语学了个大概,其实完全可以写纸条的,但是老何说这样很帅。
老何其实已经够帅了,不过是那种痞帅,待我坐下后,他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说到:“哎哟喂,太阳TM的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请病假呢,难道是为了陈可欣吗?”
“没,本来想装病被识破了。”
“王芳老师现在这么敏锐了吗,看来以后请病假得好好捯饬捯饬。”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同学们的讨论却越发激烈,甚至开始有许多谣言造了出来,而且越发不堪入耳。
很烦啊,从昨天到今天,胸口一直很闷,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烧尽了,只剩灰烬,我收敛了脸上的假笑,扒开人群,径直走向讲台。
“喂,你们……过分了,”我一只手拍响了讲桌,粉尘被拍得四溅,“有没有人性啊?”
死寂,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我,像是看见一只哥斯拉。
我觉得我有话要讲,咽了咽口水,大家无冤无仇的,为啥就要被你们编排啊,你们听听造的那些谣,小嘴上下一张,就说了出来,不用负责任的吗,人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大家也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真有啥冲突你当面说啊,背后捅刀子算什么好汉。
我打腹稿打了半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记忆中我在这张讲台上这两年除了检讨就是检查,现在只能鼓起个嘴,翻着我那三白眼瞪着大家。
但是没有威慑力,大家该聊还是继续聊,整个教室又重新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在老师批评我不争气净给集体拖后腿的时候我也是用这个三白眼看着他,这算是我唯一可能有杀伤力的武器了,换老何来的话估计被瞪的人会心里发毛。
话说老何在干嘛,他拿出纸巾擦了擦鞋底,然后嘴里咕哝着挤上来,应该是对不起、借过一下之类的,突然他一个暴跳,踩上讲台。
一瞬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我感觉能听到前排同学心跳加速的声音,应该是害怕了。
“我兄弟说,你们听不明白,我给你们翻译翻译,全都他妈给劳资把嘴闭起!”
老何像是古代君王一样,睥睨天下,底下文武百官唯唯诺诺,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出声的,我在一旁倒像个公公角色。
这时候门打开了,班主任领着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子进来了,这个女孩子和记忆中的小兔子渐渐融合,只是她眉眼中的笑这时多了几分看不清道不明的忧郁。
“你俩活宝又在干什么!”
班主任老李小声呵斥,他也被老何的架势唬住了。
“老师……这个……人嘛,总有犯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