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野回到医院，已经下午了。
他拎着药材回到医院，打算先确认下父亲的情况。
却恰好碰到吴佳欣正在对霍远文做检查。
两人目光相对，吴佳欣便看到他手里的药材，皱起眉头：
“你拿的什么？”
霍野只是抬起袋子，平静回答：“药材。”
吴佳欣本身就是医生，她大致一看，多少也能看出这些药材的价值。
这些名贵药材少说也要几十万，她可是和霍远文聊过一些的，明白霍野家庭条件艰苦，借了不少外债。
她先前还正和霍远文商量着怎么定一个能承受的医疗方案。可霍野倒好，反手就买了这么多名贵药材。
更何况这些乱七八糟的中药怎么可能起到作用。
这让她原本对霍野升起的同情心，顿时荡然无存，心中也有了火气：
“你哪来的钱？”
霍野有些疑惑，这女医生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的事情了？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父亲身边，笑道：“您很快就能出院了。”
见霍野对自己毫不理睬，吴佳欣呼吸一滞，但霍远文在场，她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黑着脸：
“来我办公室一趟，和你说点事。”
霍远文也是疑惑：“吴医生这是怎么了，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没事。”霍野只是无奈开口，“以后别什么都和外人说，他们不了解，就容易误会。”
又简单和父亲聊了两句，霍野推开了吴佳欣的办公室。
“不会敲门吗？”
霍野举起拎着药材的双手：“没空。”
看到那堆药材，吴佳欣脸色更难看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你们家甚至连一场普通的手术都做不起？”
“我知道，也没打算做手术。”
吴佳欣简直快要被气得晕厥：“所以你就把钱花在了买这堆破药材上？”
霍野十分耐心地和她解释：“这些药材能够治好他。”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吴佳欣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问过先前负责你的赵医生了。”
“所以呢？”
“太初界，修仙是吧？”吴佳欣冷笑，“看来你的病压根没好。”
“无所谓你们怎么想。”
霍野中断了谈话，直接离开了房间。
吴佳欣只是怔在座位上，好半天才愤怒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到底在跟这疯子较什么劲？”……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榆宁市的气候向来不错。
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霍野回到老小区，发现有群穿着花衬衫的人在小区里游荡，像是找人。
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拎着药材上到四楼。
敲了敲门，很快母亲便开了门。
冯巧灵穿着围裙，看上去精神很好，而屋内也传来阵阵鲜香。
“回来了？我正煲汤呢，咱们吃完饭就给你爸送去。”
她笑眯眯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神情略带神秘，“你猜猜是谁来了？”
霍野疑惑，冯巧灵微微侧身，一个他绝没想到的人此时就坐在沙发上。
“霍野，好久不见。”
女孩轻声开口。
电视里放着压根没人看的综艺，嬉笑怒骂，乐作一团。
而冯巧灵正在厨房哼着歌炒菜。
霍野给女孩倒了一杯茶，就坐在她对面，目光平和。
这是个看上去很安静的女孩。
一身淡雅的碎花高腰连衣裙，就坐在沙发一角，眼帘低垂，眉间仿佛永远都有着化不开淡淡的忧愁。
她将柔软的黑发被挽到耳后，露出熠熠生辉的耳坠。
在阳光下，皮肤晶莹剔透得就如同刚剥开的荔枝。
“我看到同学群里，陈明说你醒了。我刚好在榆宁，就想过来看看你。”
女孩抿了一口热茶，随即眉头微皱，不动神色地放下杯子。
“他嘴巴是挺大的。”霍野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
女孩叫任静，严格来说她和霍野是同学。
如果放低点标准的话，那两人的确有些道不明的情愫。
在刚到太初的头几年倒是会时常想起，但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事他就选择性遗忘了。
如今再见，霍野只剩下再见老友那淡淡的喜悦。
当年考高中，他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榆宁一中，而任静就是第二。
两人也就成了同班同学。
“你变了很多……”
任静的目光打量着霍野。
“你也一样。”
霍野只是点头。
任静自然说的不仅仅是相貌。
而是整个人。
在任静的记忆里，霍野就像是一台不断燃烧的发动机，永远都充满了活力。
那时候在班上，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对他青睐有加。
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从书里走出来的完美男主。
不拘小节，不分贫贱，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才华横溢，永远名列前茅，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领袖般的气质。
这样的男孩，最能俘虏怀春少女的芳心。
但如今在看，若不是眼前这人顶着张跟七年前‘霍野’一模一样的脸，任静简直难以置信。
若非要形容的话，那就只剩两个字。
普通。
普通到淹没在人潮当中不会泛起一点水花。
先不论衣着，整个人原本锋芒毕露的气质也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热情，褪去光华的平庸。
那是没了追求的芸芸众生。
任静从来都不会因为家世而瞧不起一个人。
但有志气的人，眼神里永远是泛着光的。
很可惜，她从霍野眼中看不到半分这样的色彩。
“你原来，也终究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
任静此时的内心，就仿佛少女心中最后的梦幻泡沫被人狠狠戳破。
彻底断了念想。
“听阿姨说，你还要考大学？”
任静的话语间透露出一股质疑。
她不觉得这样的年纪还有什么必要去念大学。
“嗯，他们希望我再去念书。”
“想好要去哪了吗？”任静又问。
霍野摇头：“没有。”
既没有方向，也没有自己的主见。
她在心中惋惜。
“如果你要考京都的话，我能帮些忙，我正在京大读研。”任静平静开口，“导师人很不错，正在跟着好几个重点项目。”
虽然她脸上平静，但却是不由偷偷瞄着霍野的反应。
和预想当中的惊讶不同，霍野反应平平：
“挺不错的，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会考美院。”
任静一怔，她没想到霍野竟然还记得曾经自己天真的梦想。
那时候，她还成天想着以后要当个画家。
“只是不切实际的梦罢了。”任静笑了笑，“人毕竟还是要活在现实。”
气氛沉默下来。
但不知为何，任静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尽管这些年来期盼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但总算能够放下了。
她只是站起身：“这次我回榆宁，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玩一玩，大家都很希望见到你。”
这当然只是客套话，以霍野如今现状去聚会毫无意义。
到最后也不过沦为大家说玩笑话的谈资。
倒不如彻底割离，还能让人对他保有一丝念想。
就当过去的霍野已经死了吧。
任静在心里这样想。
“那我就先走了，你帮我和阿姨说一声，下次再来看她。”
“吃个饭再走吧。”
任静只是摇头：“不用了。”
霍野也没多说，点头目送。
但当任静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停下脚步，投来复杂的目光。
眸子里仿佛有些不舍，但随之而来的，是割舍后的平静。
“再见，你多保重。”
“你也是。”
霍野回以微笑。
任静没有留念的打开了大门，但整个人却忽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
端着菜盘的冯巧灵也恰好走出。
门外有人发出声音。
“请……请问，霍远文家是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