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宁市。
陈明下了车，便直奔医院的住院部。
不过与以往不同，陈明的步子迈得很快。
全因为他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自己那个昏迷了七年的发小醒了。
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医生的另一句话却让陈明如坠冰窟。
“病人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记得他父母工作很辛苦，我想着先通知你过来看一看。”
一想到这，陈明只觉得心中发苦。
霍野啊，霍野，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叔叔，阿姨他们已经遭了太多的罪……
推开病房，一个消瘦的青年就这么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紧闭，宛如老僧入定。
察觉到有人，霍野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这个身材高挑，衣冠楚楚的斯文男人，顿时有些疑惑：
“你是？”
陈明苦涩一笑：“霍野，是我，陈明。”
陈明的名字一下敲开了霍野尘封许久的记忆。
霍野望着这个比记忆当中长高了不少的陈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你现在比以前帅了不少。”
陈明只是拉开椅子坐下，脑海却想着刚才医生嘱咐他的话。
“病人的意识很清醒，但说的话很奇怪，你和他交谈得时候要注意不要刺激到他。”
于是，陈明也笑了起来：“哪有，要说帅，你才是当年咱们班的班草。”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陈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感觉怎么样？”
霍野想了想，摇摇头，眼神有些迷茫，但没未开口。
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天地气机了，周遭的灵气也是少得可怜。
如果在太初界的灵气是海，那如今这里连水滴都称不上.
“我刚才进来看你……”陈明顿了顿，“你在做什么？”
“打坐。”霍野平静地说。
陈明顿时明白了医生说的怪异是什么。
有哪个昏迷七年的病人醒来后第一时间是打坐的？
陈明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打坐？”
霍野的回答更是干脆：“修炼。”
三千年的岁月，早已让修炼成为了霍野的本能。
可就算他用尽全力去汲取天地灵气，但仍然无法迈过第一道门槛，成就筑基。
这便是修士在这个末法时代的悲哀。
陈明尽量让内心平静下来，他看过一些心理方面的书籍，面对这种情况，首先要做的就是引导。
“我听医生说，你是从一个名叫太初界的地方回来的？”
霍野的眼神有些疑惑：“你想知道？”
他发现自己这个发小并未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和那些医生护士截然不同。
“嗯，我想知道。”陈明用力点头。
霍野眼中流露出追忆：“时间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了这一切。”
“在太初界，我出生在一个山脚的普通农家，山顶就是仙门所在。”
“所以你就开始了修仙之路？”
陈明眉头微皱，这不就是寻常的仙侠小说吗？
霍野却是摇头：“我没有资质，那里的凡间很太平，我像绝大部分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你知道的，我高中成绩还不错，做出一些小发明就足够衣食无忧了。”
陈明点点头：“很合理，那你是怎么踏入修……修仙路的？”
霍野继续说：“大概是五十岁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一位路过的道士救了我一命。”
“道士看上你了？”
霍野摇头：“他看上了我妻子。”
此话一出，陈明脸色微变：“后来呢？”
霍野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道士说她有天赋，假以时日便能继承他的衣钵，飞升成仙。”
“所以她离开你了？”
“那个时候，寻仙问道，求长生是所有人的梦想，她望着自己日渐苍老的脸，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陈明心头有些五味杂陈，情不自禁问道：“那后来呢？”
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她离开我以后，我就独自抚养着孩子长大，孩子也争气，考得了功名，在京城当了大官。”
陈明心里松了一口气，孩子争气是做父母的最感到慰籍的一件事，特别是在不幸的婚姻中。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歇息了，但没几年，朝野动荡，战火四起，孩子也死在了京城。”
自始至终，霍野的神情都非常平静。
“那你……”陈明心头又是一紧。
“我活到了六十五岁，无妻无子，好在过得也还算富裕。”霍野顿了顿，“我本以为自己会在某个平静的午后死去，但有人非要卖给我一本书。”
“我瞧那人可怜，便买下了这本书。”
“那人只是告诉我，书里的都是些养生术，闲来无事练一练，对身体有好处。”
说着，霍野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上了年纪就特别注重养生，就像以前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一样。”
“这一练，就让我活到了九十岁，非但没有老去，反而越来越年轻。”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那个人给我的是一本修仙功法。”
“就这么误打误撞的，九十岁筑了基。”
霍野忽然看了一眼陈明：“有时间，你也可以练一练，你的腰椎似乎不太好。”
陈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霍野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还要听吗？”
“我……”
陈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作何表情了。
这个故事听上去极为玄乎，但又合情合理，再加上霍野那一本正经的表情。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信还是不信，也难怪那些医生护士说起霍野来，满眼都写着怪异。
“那你最后活了多久？”陈明还是发出了心中的疑问。
“三千年。”
陈明顿时呼吸急促，但立马就被理智所打败。
霍野不过昏迷了七年，怎么可能活了三千年？
“说来也奇怪，我并未一心求长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四处游历，访名山，寻仙踪，境界却越来越高，寿命也越来越长。”
“那些天骄也一个接一个走在了我前面。”
“那时我才意识到，所谓修仙资质，都是骗人的。”
“修仙者，修的是道，而非灵根、境界，很多看不清真相的人，就这么倒在了我面前。”
陈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重新开口：
“霍野，我愿意相信你，可……”
他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吐了一口气，站起身：
“我去趟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