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录像厅外。
“李兄弟，事情谈妥了？”
于春水正在门口抽烟，瞧着李前程走来，随口问了一句。
“多亏了水哥引荐。”
李前程笑了笑，打开了自行车锁，走到于春水跟前，递过来二十块钱，“这是引荐费，不能让老哥你白忙活。”
“见外了……”
于春水嘴里客气着，手里却没有客气的意思，将那二十块接过，揣进了口袋。
他笑了笑，“我就说，李兄弟是个讲究人。以后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管来找老哥我。”
“好说。”
李前程客套了几句，辞别于春水，骑上自行车回家。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
他回到了李家村。
父亲李大山，母亲沈红月已经歇息了。李三妹虚掩着门，一个人坐在弟弟的房间，有些担忧。
她害怕今天被公安局抓去的这事情，是弟弟在外面招惹了仇家。
现在这个点，他还没回来，心中自然绷的紧。
正兀自胡思乱想着。
门“吱嘎”一声，被轻轻推门。弟弟回来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就是去了供销社一趟，耽误了些工夫。”
李前程从怀里拿出一块女士手表。这东西，他昨天就买了，今天正好拿出来解围。
“给我买的？”
李三妹很意外，也很高兴。
“要不然呢？有块手表，不管干什么，方便一点。来，试试合不合适。”
“臭小子，知道心疼姐了？晚上去厂子里边再带，让我那些工友都羡慕一把。”
笑容在李三妹脸上挂着，久久没有褪去，“对了，我刚和爸妈聊了聊，说是打算辞职，去跟你卖嘟嘟蟹。”
“哦？谈的怎么样了？”
“爸被我说动了些，不过他有些舍不得，我在电子厂的那个职位。妈一直持反对意见，再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应该能争取她的同意。”
李前程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在老两口的心里，家里唯一靠谱的人，就是李三妹。
“还是姐你有本事。我要是跟你换个位置，爸不仅不会听我的，肯定还会揍我一顿，说我不务正业。”
李三妹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以前尽做些混账事？给人的印象就是不务正业。”
听了这话，李前程有些尴尬，摆了摆手，“不谈这些了，其实电子厂那个职位，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三妹道：“你能赚钱，自然瞧不上。但爸可不这么想，我寻思要不要把这个岗位留给二姐？弟，你觉得怎么样？”
“那有这么容易？你以为电子厂是你家开的？离职换个人来顶，厂子里能同意？”
“我听有些人说，送送礼什么的，应该可以。”
李前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这都是谣言，换人来顶岗这事情太不靠谱了。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先例，不合规矩，会受人诟病。不管哪个领导都不会同意。
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道：“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去看看二姐。是该把她接回来住了。”
上半年的四月。
二姐李雪的丈夫去田里种地，结果被两只野猪给顶死了。
前世。
因为这个事情，她背上了克夫的名头，抑郁之下，没活几年，病故而亡。
当然，现在这件悲剧还未发生。
不过，李前程可以想象得到，一个背上了克夫名头的媳妇，在婆家肯定过得不如意。等建了新房子，就去把她接过来住。
李三妹也沉默了良久，问道：“把二姐接回来，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做生意？”
李前程摇头，“不，二姐的性子，不适合做生意。姐，这事情你别操心了，我看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个稳定的工作。”
“好吧。你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我也不多问了。对了，石头他们晚上送过来了一批嘟嘟蟹，我已经替你腌制好了一部分，剩下的你自己弄吧。天色晚了，我差不多该去上班了。”
李前程“嗯”了一声，“晚上骑夜路，注意安全。过两天，我给你买辆自行车，总是借别人的，也不是法子。”
“行。”
李三妹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有个财主弟弟，真好。”……
第二日。
李前程起了个大早，去敲石头家的门。
农村人因为要务农，都起的比较早。他去的时候，石头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接水刷牙。
“咳咳……”
李前程依在门边，咳嗽了两声。
“前程哥，你怎么来了？”
石头抬头去看。
“你爸呢？”
“去地里了。”
“会骑自行车不？”
“会。”
“那行，帮我个忙。今天跟我一起去趟城里送货。我缺人手。”
“好嘞。”
石头三两下刷完牙，又在水缸里抹了把脸。跟着李前程出了门。
仍旧是骡车载着四百斤，自行车载着两百斤。
李前程架着骡车，石头骑着自行车，两人不紧不慢地去了县城。
四百斤送去国营饭店之后，李前程便没再让石头跟在一起，打发他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自己一人架着骡车去了糖厂。
上午十点。
李前程刚支开摊位。
路边的一辆车便开了过来，那是辆白色的桑塔纳，看上去有些旧。
车子停在另一片空地上，一个男人下了车。
对方三十多岁，身形魁梧，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脸是大众脸，但眼睛却显得炯炯有神。
瞧着那人朝自己的摊位走来。
李前程不免好奇地打量了两眼，这是什么人？竟然这么有钱，在这个年代，竟然已经开上了轿车？
“这个怎么卖的？”
那人声音有些粗，语气听着很不客气。
“五毛钱一份，三毛钱半份。来一碗？”
“这东西处理的干净吧？我听说这玩意儿里面有不少寄生虫，特别是我们这长江中下游流域。”
男人说起话来，仍旧是一副挑剔的口吻。像是来挑事的。
李前程又打量了这人一眼。
他很确定，这个陌生人是第一回见。他想了想，昨晚自己找人收拾过红杏侄子三人。
莫非那三人还是打算跟自己死磕到底？找人来砸自己的场子来了？
“问你话呢！你这东西处理干净了么？”
见李前程不说话，黑夹克男人催了一句。
“放心，肯定干净。这嘟嘟蟹，我煮了足足好几个钟头，配料也很讲究。吃出问题来，我负责。”
“好，那就来一份。”
李前程摸不住这人的来意，像是来找茬的，但又没有找茬。
不过，他也不担心。别看对方人高马大，肯定不是自己这个半专业的搏击运动员的对手。
“给。”
李前程用备用竹筒，盛了一份，低了过去。
黑夹克男人没接。而是瞧了好几眼，这才递过去一张一块钱。
“找你五毛。”
男人随手接过，就站在摊位旁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等吃到一半的时候，开口问道：“你是叫李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