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歌挽住她的手，笑道：“这么感动么？我们可是好朋友，这些都是没什么啦。”

　　蕴笑了笑。忽然外面来了人，通报道：“小姐国公府和乾引侯家的小姐来了。”

　　玉歌道：“妍妍和琪琪来啦，阿蕴，走。”

　　走出去，蕴就看见两位和玉歌差不多的姑娘都带了一名贴身丫鬟站在庭中。

　　见到玉歌出来满脸笑容：“玉歌！”

　　玉歌拉着蕴走近身前：“妍妍，琪琪，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李秋妍却抢先一步道：“这就是你那位新买来的陪读？”

　　玉歌道：“嗯！她叫蕴，蕴宁的蕴，很好听吧。”

　　向琪道：“就你也配叫蕴？蕴宁是何等家世身份的人，你连姓都没有，不过一个小小的下人，叫这个名字不过是脏了这个字。”

　　玉歌闻言把蕴往身后拢了拢，李秋妍上前接着搭腔：“就是啊，你也配叫蕴？玉歌，下人就是下人，你是尚书嫡女，别跟这种下等人玩在一起，免得拉低了身份。”

　　蕴低下头，想到这些话其实也没什么错，更何况这还是玉歌的朋友，她们身后的家世也是她一个小小女婢可以得罪的，想清楚后，她默默地把手抽出来，却被玉歌陡然握紧，她从来不知，玉歌的力气这般大，大得她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然后她就听到平日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玉歌对着两位富家小姐掷地有声地道：“她不是奴婢，她叫蕴，她不卑贱。她是我的陪读，更是我齐玉歌的朋友。她很聪明，配得上这个名字。身世是我们自己不能决定的，如果能够决定，谁又想一生下来就被抛弃，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下贱不配。我们是读书人，更是有教养的人。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你们来找我玩我很开心，可是如果你还要这样诋毁我的朋友的话，那我不在欢迎你们的到来，请回吧。”

　　李秋妍和向琪不过是个孩子，本来就高高在上的，哪受得了这样的话，当即就甩袖离去。

　　蕴拉拉她的手：“你干嘛要这样说，万一她们父亲找来……玉歌，不值得为了我这样。”

　　玉歌双手握住她：“你很好，我不喜欢别人说你。她们本来就说的不对不该。好了蕴，夫子说，交友当交益友，她们是损友，不用惯着。再说了，我爹是兵部尚书，官不比她们父亲小，不用害怕。”

　　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很担心，在玉歌好长一会儿的开导下才又抛掷脑后。

　　玉歌回来后，蕴的日子也恢复了正常，早起给玉歌梳妆，然后吃过饭去上课，午睡后继续学习，下学后写作业，晚上和玉歌一起看书习字。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不久就是除夕夜了，齐府上下早早地就忙碌了起来，全府都处于热闹之中，雪越下越大，院子里树枝上都积满了，放眼望去尽是银装素毯，而那挂在枝上檐下的红灯笼成了红梅一般的彩饰，异常好看。

　　蕴和玉歌总是在院子里堆雪人，几日都不化，玉歌也就在这些时候才比较活泼。

　　“阿蕴，我们以后要一直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嫁人。”

　　“好呀。”蕴握了握玉歌冰凉的手。

　　玉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还要住在一起，一起玩，一起睡觉。”

　　“那你以后的夫君不会吃醋生气吧。”蕴调笑道。

　　玉歌的脸不知是被冻红的还是害羞的，推了蕴一下：“你再乱说！以后，他可管不到我。”

　　“好。”

　　“一直一起。”

　　“好。”

　　“不分开。”

　　“好。”

　　除夕夜，齐老爷和齐夫人难得一起吃饭，蕴本不应该上桌和主人一起用饭的，可是二老都很和蔼，都让她上桌一起吃饭。

　　齐夫人更是温柔地给蕴添菜：“蕴儿只比玉歌小一岁不到吧，太瘦了，多吃点。”

　　蕴受宠若惊：“多谢夫人。”的确，今日其实就是她的生辰，只不过她从未与人说过，不过今夜吃食这般丰盛，齐夫人和老爷这么温和，权当是一次庆生了，过了今夜，她就十三岁了。

　　齐老爷道：“这是你来齐府的第一个除夕夜，可要跟着一起守岁啊，玉歌每次都撑不过睡着了，今夜你在不知道会不会又睡过去了。”说完就乐呵呵地笑了。

　　玉歌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次有蕴陪我，我一定不会睡着的。”

　　玉歌说得信誓旦旦，还没到亥时就已靠着蕴昏昏欲睡了。

　　蕴被她靠着，小心翼翼地，一点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靠在身上的蝴蝶。

　　零点一过，鞭炮声响，岁岁年年，生生不息。

　　蕴扶着玉歌，给她脱鞋，盖好被子，再小心翼翼地上榻平躺。玉歌已经睡熟了，厚厚的棉被压在身上暖融融的，蕴笑了笑，不禁想象着青平此时在做什么，是和她一样刚刚守完岁躺下，还是在看书？

　　这不想还好，一想蕴就睡不着了，，又不敢翻身惊醒玉歌，只能一直睁着眼，闭眼是他，睁眼也是，蕴感觉自己又疯了。

　　到后面蕴觉得再不睡就起不来了，谁知刚闭眼就听到一阵密密的脚步声，声音训练有素又刻意不重，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忙穿鞋跑到门边，透过缝隙刚好看到一群黑衣人，那群黑衣人把守夜的仆人全都杀了，地上全是尸体，雪中全是血，触目惊心。

　　蕴被吓了一跳，却强撑着不瘫软倒下，慌忙跑到床边叫醒玉歌：“玉歌，醒醒。”

　　玉歌被摇醒，还不太睁得开眼：“怎么了蕴。”

　　蕴怕被人听见，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不要出声，外面有好多黑衣人，杀了好多人。”

　　玉歌惊恐地看着她，蕴松开手，玉歌道：“怎么会！”

　　蕴道：“他们肯定会找过来的，玉歌，我们去找老爷夫人。”

　　玉歌连忙穿鞋和蕴悄悄出去，老爷夫人的院子离玉歌住的地方不远，只是为了躲开黑衣人费了一会儿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映入眼帘的却让二人大脑轰鸣，玉歌再也绷不住，扑上去，哭喊：“爹！娘！你们怎么了？”

　　蕴愣愣地走过去，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已经没了呼吸，正是不久前，在饭桌上对她关怀备至的老爷夫人。

　　玉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爹，娘，你们醒醒啊，看看我，看看女儿啊。”

　　蕴也无声掉泪，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两位的脉，一点跳动都没了，死透了。

　　“怎么会？怎么会？”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却听见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好强撑着拉过玉歌：“玉歌，玉歌你听我说。那些人要找过来了，我们得逃出去，先活下来才有机会报仇。”

　　玉歌满脸泪痕：“你要我怎么走？爹娘都在这儿，我怎么能走！爹，娘，不要，不要抛下我，爹……”

　　蕴听声音越来越近，只得扯过玉歌，强硬地让她面对自己，看着她：“玉歌！你不走，我也是不会走的，你如果想留下，我也会陪你一起死，可是玉歌，如果连我们都死了，那就更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也就没人可以为老爷夫人报仇了，你决定吧。”

　　玉歌渐渐清醒过来，点头：“我跟你走。”

　　蕴的耳力天生很好，凭借着这点，避过不少黑衣人，就在要出府的那一刻却被三路黑衣人发现，即将被包围之际，蕴把玉歌推出府门，大喊：“玉歌先走，我后来找你！活着，一定要活着！”随后把门关上，独自面对不断逼近的黑衣人。

　　隔着大门，她听见玉歌说：“一定活着。”

　　一定活着。

　　这句话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