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晚正沉浸在见到自家爹爹的喜悦里,一道懒洋洋透着散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唉,真是伤心呀!有的人眼里根本就看不见我,亏我……”
池星晚疑惑的抬眸看去,就见许久未见的二哥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右手还覆在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池星晚定定的看着不远处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蓦然觉得鼻腔酸酸涩涩的。
她顾不得思考什么场合合不合适,也顾不得避讳什么男女大防,径直小跑过去,扑进了池风眠怀里。
十六七岁的少年清瘦又结实,池星晚靠在他的怀里,鼻尖嗅着熟悉的青竹香气,翻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池风眠没想到池星晚会扑过来,有些惊讶,却依旧伸出手,将她稳稳的接住。
末了,还不忘看上自家亲爹一眼,炫耀似的冲他挑了挑眉。
池星晚好久没有见到这样鲜活的池风眠了,久到午夜梦回的时候,都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可她,永远记得池风眠离开的日子。
那日,天边的晚霞红的醉人,她倚在窗边,学着绣一些新的花样。
只因前一日,梁子逸随口夸赞了一个同僚的衣袍。
岁月静好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待她起身出去看看,就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慌慌忙忙的闯了进来。
那人浑身脏乱,衣服上沾了些泥土,想来是一路上摔了跟头。
可池星晚却是无暇顾及这些的,她只听见那人撕心裂肺地喊道:
“三小姐,您快去看看吧,皇上下了旨意,要屠了咱们袭远将军府满门。”
池星晚觉得脑袋里“轰”得一声,一片空白,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拎着裙摆,跑去马厩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后,挥鞭就冲出了安平侯府。
任由后面的婢女小厮追着想要拦她,也没有停下。
她记着,那天傍晚的街道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路人被她飞奔的马惊到。
她一下又一下地挥着鞭,马儿吃痛,跑的飞快。
风像刀片一般划在脸上,刺得她生疼。
可再疼,也不及她看见袭远将军府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那一刻。
心中像是成千上万把刀子在凌迟一般,痛的难以呼吸。
她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府里走去。
看着曾经鲜活的人,一个个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伤口处的鲜血汩汩地流动,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盯着前方,神色惊恐。
终于,在遂安阁门前,她见到了池风眠。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那个很宠她的二哥哥,躺在遂安阁门前,没了气息。
那么多的箭刺穿衣袍,狠狠地扎进皮肉之内。
那张让他最引以为傲的脸,被剑刃划破,染满了血渍。
池星晚难得黏糊糊地肉麻了一次,抱着池风眠说了句:
“二哥哥!我好想你。”
原以为池风眠会煽情几句,却见他轻哼了一声,接着道了句:
“算你这个臭丫头还有良心。”
这算什么?
池星晚溢得满满的情绪瞬时就垮了,不满的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推开了池风眠,顺手还拿走了池风眠手上拎着的糕点。
那是她最爱吃的全记的芙蓉糕。
以前池夜寒和池风眠在家的时候,每次出门,池星晚都会央着他们买芙蓉糕回来。
家人团聚的喜悦和温情并没有持续很久,池昌旭便火急火燎地回云清阁了。
说是方才刚进城就派人往宫里递了折子,如今收拾一番,先去宫门口候着,等皇帝召见,想来定是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