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昨夜潜入寨子,见寨子里并没有多大动静,想着秦映定会是安全的,他在寨子里寻过多处,没见秦映身影,只能溜出寨子在暗中观察,等待秦映消息,辰时却见秦映从右边寨门出来
“阿映!”
秦映见是沈祁,脸上略带歉意
“沈祁”
“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沈祁上下看了一遍,黑色夜行服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他分明闻到了木栀的香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她受伤了。沈祁不再多语,拉着她往山下去,客栈里,裳女给秦映处理着后背的伤口
“秦小姐,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你肩膀伤口未愈,背上又全是新伤,女孩子怎么能如此不在乎自己呀”
“小伤罢了”
裳女叹口气,倒也没再多说,心想着主子也真是,怎么还能眼睁睁看着秦小姐受伤啊!伤口包扎好后,沈祁过来,给秦映送了一只人参来
“净华人参,开了灵的”
“咳咳”
秦映没忍住,咳了几声
“开了灵?你怎么突然信这个”
“我当然信,你把它吃了”
“我不用,你自己收着吧”
“裳女!将这人参熬汤,给阿映服下”
“是”
裳女出去后,秦映突然开口
“我需要去一趟西途冰山
“!秦映?你真的疯了不成?你不会不知道西途冰山是什么地方!”
沈祁眉头紧锁,带着震惊
“我知道,但我答应了别人”
“西途冰山,你去了绝对不可能活着出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有事情拜托你”
“我不会答应你的!”
“沈祁,算我求你”
“你……!”
“沈祁,我不能置三兄与不顾”
“我说过,我会帮你找到秦珫”
“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
沈祁并未惊讶,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起,他闭上眼,又似做了决定的睁开
“西途冰山…位于极北之渊,寒气夹杂毒雾,又叫寒毒,一旦接触人体…便会永存体内,若一直生存在寒冷之地尚能保命,一旦接触热气…便会毒发身亡……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人回到庆州便会丧命”
“沈祁,我应该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你并不冷血,我刚遇见你时,你的伪装天衣无缝,只是我善于观察,所以能看出来你并不喜欢我,你对我无非就是好奇心驱使,而你面上亲切热络,实则拒人千里,那时我也很好奇,只是到今日,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谢谢你沈祁,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秦映说的情真意切,格外诚恳
“不用说这样的话,你既然心意已决,我拦不住你,只能祝你旗开得胜,必得偿所愿”
沈祁其实内心波动巨大,他自小便是情绪障碍,他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只能努力去学习别人的表情,动作,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种伪装,直到前不久,直到此刻,他感到心脏处一阵阵的酸涩,让他很想说出,别去,你不要去,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秦映回房间收拾东西,裳女送来了一个包裹
“秦小姐,这是护心甲,内塞热胆,可暂时保护心肺,这是金丝软甲,也能御寒抵挡伤害,这是鼻息盔,可以护住你的脸鼻…秦小姐…真的非去不可吗?”
秦映诧异,裳女眼里带泪
“虽然这话秦小姐听起来可能不太信,但裳女害怕此时不说,以后…其实裳女一路跟着主子走到现在,裳女能感觉到主子对秦小姐的不同,也能感觉得到秦小姐对主子,并无情爱之意,但是秦小姐,主子自小惨遭横难,心绪坚定,他唯一的不坚定就是现在,他一定是喜欢秦小姐的…可是,主子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秦小姐便要离开了…”
“裳女,这世上人人都是如此,有人在爱中长大,有人摸爬滚打,不向命运低头者,成就沈祁,向命运低头的,你看看城中街头,遍地都是,情爱于世间,是精神寄托,是人生调剂,可世间博爱,往往需要天时地利,才能有所契机,我与沈祁不过过客,情爱懵懂之时离去,不过是他人生一时遗憾,且,他心博爱,我心广阔,在某一瞬间,是相同的,不管他懂不懂喜欢,哪怕有不舍,与他而言,也是改变”
裳女抹抹眼泪,没再说话,将东西一个一个给秦映穿戴整齐,药品装进腰间,秦映肩膀伤口愈合的不错,看着伤口仍有些狰狞,却不再露血肉,背后小伤而已,她将自己的剑换成短刀,当日便告别沈祁,骑快马往北而去,沈祁立于城楼,望着远去渐渐模糊的身影,心中恍若一空,也许并不全是好奇,他想
越往北,天气越寒冷,秦映风餐露宿,换了三匹快马,在九月底赶到西途县下
其实西途县离西途冰山距离仍远,因冰山寒气太重,不能近距离接触,西途冰山宛若巨龙盘旋,冰山对面,便是固齿国,固齿军队如今驻军禹州,固齿国内想必国力空虚,不过西途冰山无法攀登翻越,所以固齿无所忌惮,秦映遥望远处白雪覆盖的巨龙,眼里带着迷茫,突然回想起来以往种种,想起来,自从肩膀受伤开始,已经些许日子未曾给娘去信了,想到此,她进了客栈,给女掌柜借了纸笔,写了一封去往京州的书信,也不知道爹禹州情况如何了,想必是开战了,不过阙歌尚在二县,必然不会大动干戈,想到此,她只写了四个字“万事顺意”想必爹爹极为想念她的,幼时爹爹总是抱着她去姑见山抓野味,说自己的宝贝女儿长大必定是一位女将军!所以,她才想做第一位女将军,不知为何,还未上山,秦映便觉得自己到此为止了,想到这,她又忍不住觉得可笑,她从来都是坚定的,如今西途冰山并不一定就会终止她,也有存活下来的,不过就是残疾而已,想想三兄,尚在等待自己,秦映觉得,自己一向幸运
十月初,秦映往冰山去,越是往北,越是寒冷,狐裘大衣已经不再保暖,秦映脸颊处带着鼻息盔,仍觉刀刃割脸,马匹行至中途,已经奄奄一息,秦映深感抱歉,其实她自身也能感觉到能量流失,呼吸困难,还没有上山,便这般困难,月凝露不在山外围,它善藏在雪洞里,缝隙中,秦映来时查过典籍,是千万年雪水凝聚出来的“雪灵”,她忽然就想起来了秦珫,她其实知道阙梦没有撒谎,因为她看见了秦珫玉玦里的话“珫留,勿来”,三兄向来云薄大义,不管是谁看见这四个字,三兄都是拒绝别人牺牲自己来救他的,到了山脚下,雪已经快要掩盖住秦映的腰身,她只能缓慢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推行,太阳在山的对面,秦映面前阴暗无光,巨龙掩盖光芒暖阳,留下阴冷荒凉给她,一眼望去,辽阔无边的雪,阴冷晦暗的天,山风一阵一阵,吹起积雪表面的碎雪,宛若利刃,秦映四肢都快没有感觉,她脑袋昏昏沉沉,牙齿上下打颤,忽然就有一种,就这样躺下吧,什么都不要再想的感觉,可是三兄还在受折磨,他一定很疼,可秦映能想象到,他肯定脸上带着笑,得意的看着他们无可奈何,他总是这样,秦映脚下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俯下身去拉出来,是一根木棍,上面还有干涸的,冰封住的血迹,秦映握在手里,当个拐杖,她往前走,看见了山的四周,都是一座座天然的冰雕,没有光的照射,像是一座座无情的神像,这无法攀爬,而她必须想办法到上面去,秦映看了一下上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只是积雪照亮了天地,她将脚下的积雪踩实,一点点想用积雪搭建一个个阶梯,她踩在雪上,手里用短刀狠扎在山壁上,维持平衡,可是她体力很快就要耗尽了,她气喘吁吁,坐在一条小小的缝隙里,望着上面没有顶的雪山,一阵挫败之感,忽然,头顶的缝隙中闪闪发光,她提起精神,爬起来,往上看,一朵朵红色的花亮晶晶的,秦映想着,这必然是好东西吧?她伸手摘下一把,放进来身边的口袋,她咬了几口饼,可是这些饼已经硬邦邦的,嚼不碎了,她只能继续往上,没有吃的,她看见有一些像那种小花一样的植物,都把它摘下来吃掉,生死存亡之际,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祁在西途县下愈发着急,他在秦映离开这边的第五日便也来了西途,他那日听见了她的话,他有些疑惑,需要秦映解惑,可眼下已经快要十月底,整整快要过去一个月,秦映丝毫没有消息,沈祁想进山,可一想到秦映的话,他只能忍着,若是秦映有不测,他该如何呢,他暂且还不敢去想
西途冰山
秦映此时倒在一处雪洞里,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但是她找到了月凝露,她是幸运的,寒毒只有细微的进入她的身体,略有不适,不过不是大事,现在,她需要想想怎么离开冰山,她其实已经在这个雪洞里待了好几日了,这冰山有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雪洞,她不敢再贸然出去,怕离山脚越来越远,但就算她不出去,她想回山脚,也是难事,秦映咀嚼着小花,思索着,突然听见雪洞深处传来一阵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秦映警觉起来,这冰山存世千千万万年,少有人入,怎么会有声音?她爬起来,摸黑往雪洞里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身体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想着,可能听错了,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而且,秦映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回暖,这个认知使她一惊!她脸上冻僵的皮肤有了弹性,手指开始感到酸麻,她往前冲去,终于在耗尽力气时,看见了一丝光亮,她有多久没见过光了?秦映颇有些喜极而泣,她挡住刺眼的阳光,终于看清楚了眼前
她在一处悬崖边上,底下几百米处有一户又一户的人家,与石瓦红墙不同,下面都是茅草屋顶,人们穿着裸露,用草须编制的衣裙,平静而淳朴,秦映寻找下去的小道,小心翼翼的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