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不见天日,雄狮挥起尘嚣,逼近碧夏口。
容沪带队,沈晚一袭白衣,立在高墙之上,海木安还是那身铁甲,那把弯刀依旧闪着寒光。
“交出那个女人,我保你们全尸。”海木安声音不大,气势倒是嚣张。
“呸!”容沪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孙子,你爷爷我要把你五马分尸!”
一人匆匆跑上来,在沈晚耳边说:“沈姑娘,大王正在路上,已经进祝关山了。”
沈晚欣喜,对这场战更有把握了。没想到卫战竟来得这样快,他收到她的信了吗?是担心她和孩子。
海木安拔刀,沈晚命身后弓箭手对准,容沪带队列阵,开战!
羽箭火石飞驰,两军呐喊厮杀,将与将之间,电花火石。沈晚持剑杀敌,一路杀到海木安前,弯刀与白剑再次较量起来。
知道海木安力气大,被擒住的话难以挣脱,所以沈晚一直保持得当的距离。但海木安也看穿了她的目的,突然甩出一条跑马鞭,冷不防捆住了沈晚,那加持的灵力让沈晚一时挣不开。
糟了······
后面的墨歌赶紧甩出一个灵力暴击,然后飞跑过去,爆开同时她接住了落下的沈晚,海木安被击退到一边,沈晚和墨歌赶紧杀出围,把雄狮攻城的打石机毁掉,海木安追来,她们便往西退。
“追!”海木安带了一小队紧追不舍,碧夏口山路很少,遍地风沙,沈晚刚才被捆,落地时位置不好,能跑的路线只有西侧。
跟着沈晚的都是父母生前留下的护卫,只有几十个,她们边杀边退,出了碧夏口战圈,海木安还在逼近。
“杀乂綦鬼后,封将,赏金万两!”于是,士气更高涨了。
“主子,不能再退了,后面是镛谷口!”墨歌提醒道。
风沙大了,而且带着不可逼视的煞气,沈晚知道,那是镛谷口境内外泄出来的。
这时,在她们左侧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带出一阵震动,沈晚疑惑,那边是什么?
海木安大笑,说:“你该不会在等卫战吧?”他顺道给她解惑,说:“啧啧啧,好可怜啊,心心念念的夫君,等他来救助等得脖子都长了,可他还是没来。早在开战前,他就已经到祝关山了,按理说他早就该来了。”
沈晚沉了心,第一预感就是卫战遭埋伏,然而海木安接下来的话,让沈晚几近崩溃。
“卫战在半道上,转去救他的榆侧妃了,现在正和我的徒弟对打,没时间来救你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一个鬼后居然比不上一个宠妃,真是笑死人了,沈晚,你一定是最悲惨的鬼后了。”
“怎么···会是,这样···”墨歌心都寒了,自己的主子如今是什么境地,大王怎么可以撒手不管?!
海木安无情的嘲笑中,沈晚握剑的手不停地颤抖,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消息了,而远方那明明闪闪的灵力暴击,真真切切是卫战的灵力在涌动,鬼王的灵力气息,不是旁人能伪装的,所以真的是他。
鬼后比不上宠妃,是了,她还被贬成了婢妾,哪里是他的心头肉,她怎么就这么看得起自己呢?!
她在这里死战,他却转头去救心爱的人,连海木安都知道,她堂堂鬼后活成了这幅窝囊样!
痛,真的好痛啊!
远处一声声爆炸,砸得她万箭穿心!
沈晚红了眼眶,剑哐当一声落地,拿不住了。
“主子!”墨歌揽着沈晚的肩,见她已经泪流满面,快要站不住脚了。
危急时刻,卫战选择了沈柒,这让沈晚怎么接受,她可是怀了他的孩子啊,他还能如此狠心抛弃,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可是,脑海里还有声音,像一团火,苦苦维持着,燃烧她浓烈的爱。
凭什么,凭什么,他凭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
两个声音疯狂打架,在意识里声嘶力竭。
她颤抖地收指,合掌施咒,孤注一掷地呐喊:“狱门听我,开百鬼,助我···杀宿仇!”
风沙地,一个大红咒阵猛地显现,血珠溶阵,每一个咒文字化成一颗颗血珠子,形成血红的人形,发出凄厉的嘶叫声。
不愧是鬼后!海木安冷了脸色,本想诛心让她没有反抗之力,没想到她悲怆下还有力气挣扎!
“啊——!”灵力在体内爆冲,屏退了身边的人,沈晚白衣飞扬,长发散开,她整个人惨白至极,像是浸在血腥的地狱里刚爬出来的女鬼,锋芒万显。
“主子!”后退的人里,墨歌在风沙中喊她,声音淹没在百鬼嘶叫中,根本传达不了给沈晚。
沈晚指甲插入掌心,血滴落,百鬼听她号令,“杀。”
一瞬间,风沙停,百鬼出阵,猛烈攻击海木安的人,哭喊,挣扎,连续不断。
海木安掌心持灵,击散一只疯鬼的撕咬,喊道:“大家冷静,用灵力击杀,她心神不稳,撑不了多久的!”
没错,海木安的话让沈晚心神击溃,再多的灵力,百鬼阵她开不了多久,而且百鬼的质量也参差不齐。
墨歌带领一众人配合,但是身后风沙里,有近千人的兵马逼近,是海木安埋在这里的兵,局势明显对沈晚不利。
墨歌:“那是···”
“那是我很早就埋伏在这里的人,那两个蠢货早死了,你们还真以为我会留他们活口?哈,那不过是幌子罢了。”原来,海木安早就把出走的两个兄弟杀了,放出消息,不过是转移碧夏口的注意力,也迷惑沈晚在边怀境的布局,当然,早在沈晚到达碧夏口时,她的一切行动都在海木安的掌控中了。
他利用她铲除秦衡在边怀的人,又放消息说雄狮要南下,她和卫战两边忙活,北奉宫里那个蠢女人争风吃醋想暴露沈晚的消息,他将计就计把人抓了,在卫战收到厉山消息赶来的路上,让徒弟去告诉他沈柒在他们手上,卫战以为沈柒是鬼后,自然会转头先去救。
尸横遍地中,阵法忽隐忽现,沈晚心脏猛地一抽,暴动的灵力仿佛被什么东西捆绑住,逼得她吐出一口血,阵破。
模糊间,她身上有一团血迹布满她上半身,但这个痕迹在一个雄狮兵的刀划破她手臂时消失了,只有一瞬,但海木安看见了。
那是······封印······原来如此!难怪她不能用鬼后的灵力,原来是被封印了!幸好,幸好啊!否则她用了邪术,加上鬼后天生的霸道灵力,这里就得成为第二个镛谷口了,谁也别想活!
沈晚反手一挥,那划伤她的士兵一下子就被打飞几丈外,倒地不起了。但她捂住心口,半跪下去,灵力所剩无几,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闹脾气了。
海木安持着弯刀,腾地而起,杀了乂綦鬼后,卫战就没有登顶的可能了。
宛如勾月的弯刀猛烈袭来,半跪着的沈晚低着头,根本没有力气去抵抗。
“主子,小心——”
蹦——
寒光乍现,碎裂的是海木安的弯刀,刺眼的光芒过后,风落,恍惚间,她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飞驰的剑回旋,收回手中,斜向垂下,倒映出沈晚一身血污。
等到眼睛恢复清明,她才缓缓抬头,面前黑发如墨,身形挺拔的男子,是卫战。
他立在她前面,像一面坚固的墙壁,阻挡了所有危险。
“王上······”他终于来了,那,他没有是不是···海木安都是骗她的,根本没有选择是不是,他没有抛弃她···
“王上。”另一边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沈晚所有幻想。
沈柒坐在卫战的战马上,也是风尘仆仆。沈晚在那一刻,脑海只剩下一个声音。
凭什么?
一个名为自作多情的巴掌,打得她找不到方向,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卫战,脚程挺快啊。”海木安擦了擦血,笑道。
卫战把一颗血淋淋头颅扔到他面前,冷冷地说:“海木安,你徒弟那种货色挡不了本王,你还是亲自来吧。”
看着阿矢崎的头颅,海木安敛了神色,卫战一招就震碎了他的刀,实力不容小觑,看来阿矢崎没有消耗卫战多少灵力,而他却因为沈晚的百鬼阵花了不少灵力。
海木安吹了一个口哨,身后的十个术士马上打开各自手中的小卷轴,召出妖兽,它们有八爪八目,獠牙锋利,身形有车轮般大,声音像猪叫,吐出的丝很坚韧,速度也是极快的。
“钩蛛···”这是边怀的妖兽。
沈晚没有时间休息,她心死了一半,只能重新拿起剑,墨歌已经护在左右了。
风沙再起,钩蛛行动敏捷,借助风沙混入其中,不能掉以轻心。
卫战挥剑斩出暴击,率先发起攻击。十只钩蛛迅速散开,卫战只杀了一只,随后便跟海木安战起来。
卫战可以在对付海木安的同时拦住那一千多兵马,但无法顾及到每一只钩蛛的动向,可沈晚还是能感觉到,他格外护着沈柒,每次分心,他都会吃海木安的攻击。
沈柒的马一直后退,卫战也跟着后退。
沈晚不禁问自己,你还想要什么,你还期待什么?
她们被逼进了镛谷口,钩蛛还在进攻,无处可逃,沈晚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强弩之末。
沾满鲜血的剑刃横穿在前,替沈晚阻挡了钩蛛的前爪,然后锋利的后爪敏锐袭来,扎进了腹部,一瞬间,墨歌身上飞溅的血落入,沈晚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墨歌!”沈晚甩出飞剑,一并杀了围攻她们的三只钩蛛,飞扑过去,接住了墨歌的身体,“墨歌······”
墨歌本来就在厉山受了伤,这次大大小小的伤遍布,加上腹部伤口很深,大量出血,她没能跟沈晚多说话,就没了气息。
“墨歌!”沈晚抱着她,瞬间觉得,她所有至亲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娘亲,爹爹,白曲,还有墨歌,都没有了······而卫战,却不是她的,她失去了所有!
钩蛛没有停止攻击,但是哒哒踏马声传来的同时,碧夏口的援军到了,因为卫战紧急调了北奉西边的汤滨二部守备军来支援,碧夏口才挡住了雄狮。
金色的羽箭穿刺钩蛛,解了沈晚的围,卫战也在这时将海木安拦腰斩断,汤滨铁骑震荡着整个山谷,恶劣的天气受不住侵袭,邪气肆虐的镛谷口起了大风沙,仿佛在向他们示威。
雄狮在狂风中溃散,四处逃窜,剩下的钩蛛嘶叫着,还在负隅顽抗,铁骑将他们追赶,混乱中,沈柒的马被蛛丝攻击,吓得奔跑起来,沈柒惊叫,与此同时,风沙变得更大了。
“王上,王上!救我······”
“快撤退!这里的瘴气起来了!”
一瞬间,谷口风沙卷起,黑红色的瘴气化成了好几条巨龙,将一些士兵瞬间卷入谷底,整个镛谷口爆发出恐怖的鬼哭狼嚎。
沈晚灵力耗尽,一下子就站不稳,马上就会被卷进去了!“卫战······!”
卫战几乎是立刻动身,他挥剑向沈晚,穿过白衣,将她钉住,人却飞向沈柒那边,将她拦腰抱住,滚到一边。
狂风中,沈晚眼睁睁地看向他们滚向另一边,而她这边,插在地上的剑稳稳固定,但她轻薄的衣服被扯裂,身体腾空的时候,她连抓住剑柄的想法都没有了。
长长的黑发飞舞,眨眼间,她离开了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在空中飞转,细碎的沙子打得她浑身发疼,她被带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啊————————!”
镛谷口发生巨大的雷声,碎石,黄沙,人马,混乱一片,在瘴气混集中重新爆开,掀起巨浪,所有东西都被击退出去了。
“晚晚——————!”
卫战重新爬起来,冲向镛谷口,却被下属们拦住了,“大王,瘴气有毒,不能靠近了!”
“晚晚!晚晚!”他连剑都没想拿了,沈晚被带走的那一刻,他觉得什么都碎掉了,“不!晚晚!”
她被带走了!她被带走了!!!
“大王,沈姑娘没了,节哀吧!”
不——!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先救她?!
卫战涕泪齐流,撕心裂肺地痛喊着,整个人几近崩溃,肝肠寸断间,他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的晚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