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楠回到池州,已是四月中下旬。还未进门,就见田氏大着肚子来迎她,田氏嘴里说着许久不见江楠的恭敬话,脸上却得意洋洋。江楠并未与她多嘴,只道自己舟车劳累,便匆匆回了房休息。
听青禾说沈筠讳回府,江楠第一时间去找了他。江家出的事他已经知晓,四个多月未见,江楠瘦了许多,两颊凹陷,眉眼耷拉,昔日姣好容颜不再,沈筠讳看得倒胃口,没多生出要与她亲近的心思,敷衍答应江楠定会照顾好江钰后,便推辞要她回房好好休养。看着镜子里憔悴许多的人儿,脸色蜡黄,眼下乌青,原本黝黑柔顺的长发变得干枯毛躁,似是半老妇人,也难怪沈筠讳言语间透着些不耐烦。色衰而爱驰,可自己正值桃李年华...在沧州老家时,偶尔还惦记着沈筠讳来信,看来,又是自作多情,白梦一场。
自江媛死后,江楠经常失眠梦魇,身子越来越差,每日念经拜佛,汤药不断。起初沈筠讳还时常来看她,日子久了,便渐渐装聋作哑,置若罔闻。田氏吴氏在沈母面前得了脸,又见江楠整日恍恍惚惚,便将管家之权分与了二人。江楠只觉自己是被人随意丢弃的阿猫阿狗,她倒没为此有多伤心难过,嫁给沈筠讳,是她自求的苦果,再不甘也得吃下。年底,沈筠讳又纳了一美妾,说是一老兵托孤于他,田氏做主,把江楠迁到了后院的吟风阁中,说是要腾出西厢房,不能委屈了新人。
青禾气得爆了粗口,江楠却不以为然,如今她只求江钰能够平安。吟风阁偏远,且离之前韩氏住过的小屋不远,江楠还有心情自嘲“青禾,你可知,何为风水轮流转?”青禾被江楠气得眼眶发红“娘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与我玩笑!离韩二娘子住过的地方如此之近,看着晦气!”青禾气鼓鼓地收拾东西,到处碰的叮当响,江楠反而被逗笑了,这样也好,再没人来扰她清净。
次年六月底,江北大旱,江南洪涝,百姓困苦,民不聊生。七月初二,晏王赵友恒自西京起兵谋反。舍拉氏与图蒙卫联同周围小番邦部落,趁虚而入制造骚乱,各地起义不断。内忧外患之际,以参政宋深舟为首的众官员,调动各州兵马,齐力平乱。九月,官民冲突已达前所未有的激烈,朝廷不得不从暂未受其害的地方调兵支援,沈筠讳也收到指令,令其速率六成池州兵马前去镇压北境青州的□□。沈筠讳本是想留江钰在池州驻守,江钰说什么也不肯,沈筠讳知道他心急,入军已两年多还寸功未立,如今能有机会出人头地,自然要好好把握,便同意带江钰去。
出军前夕,沈筠讳犹豫着,最后还是把江钰要去青州的消息告诉了江楠。已有三月多未见江楠,她只着粗布素衣,用绸带束发,在屋前空地上摆弄着些不知名的花草。因长日礼佛,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记得从前她最喜是香浓的玫瑰汁子味儿。相由心生,如今的江楠已完全褪去了新为人妇的青涩——盈瘦有致,容秀如画;眼波静若古井,明明是一副勾人样貌,却又缥缈的难以亵渎。
沈筠讳咽了咽口水,想着等从青州回来,再好好哄一哄她。江楠看得出沈筠讳心中的那股燥热,虽暗自鄙夷,却也装得顺从。“夫君,阿钰性子倔强,此去青州,他是铁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求他建功立业,妾身只盼,能平安归来...”沈筠讳不忍,又因着江楠的话,心头痒得厉害。长臂伸展,将人儿搂进怀中,知道江楠害怕,沈筠讳没打算胡来,只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发。靠在他怀中,江楠打了个哆嗦,见其没有进一步动作,便也宽心似的环着他的腰回应。
她庆幸自己生得这副尚好的模样,就算沈筠讳再无情,总还有几分留恋不舍。以色侍君,定不能长久,江楠自知,可这具身子,已是她仅存的价值。为了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