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甫一进屋,就被人拦腰抱起,压在了床上,铺天盖地的吻,令她窒息又绝望。心中既委屈又惊怕,她再不似新婚那般放肆大胆的哭,只紧咬着唇,泪流不止。终是被口中的咸涩味拉回了神,看着身下娇弱无助的人儿,宋深竹来不及多想,他究竟在做什么,竟如此昏了头!
揽她入怀,宋深竹愧疚道“妍儿,对不起...已有十六日又七个时辰未见到你,我实在想念得紧,是不是吓着你了,都怪我...莫哭了,我从徐州带了些吃的回来,你尝尝,可好?”江楠没有回应,仍埋在他胸前,愈发哭得起劲儿。她好怕,宋深竹与沈筠讳并无不同,对她没多少真心,不过是贪恋她有几分出色容貌,那一时新鲜可口的身子。幸好,他还没沈筠讳糟糕,总不至于让她现在就寒了心。
宋深竹刚才使了力,这会儿腿上的伤口裂开,隐隐见红。尽管疼得冷汗直冒,他仍强撑耐心哄着江楠,直到那血腥气愈来愈重,江楠起身,玄青色的衣衫挡着,一时看不出。宋深竹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一小巧方盒递给江楠,故作神秘道“打开看看?”她哪有这个心思,将那方盒随意扔在床头,胡乱擦了把脸,开始在他的身上一通摸“又伤哪儿了?你还笑!快说!”宋深竹不语,等江楠摸到左边大腿外侧,他终忍不住哼哼出声,抬手,已是猩红一片,“宋深竹!你莫不是个傻子!”
为他细细擦拭着伤口,江楠直叹气,她所学医理,竟全用在了宋深竹身上,刀剑创伤,毒镖暗器......层出不穷。处理完血痂脓肉,江楠剪了一段洁净纱布,涂抹上药膏,轻轻为他扎上,像是被母亲护着的幼兽,宋深竹直呆呆看着她,一眼不眨。处理好后,江楠发问“宋深竹,你如实告诉我,这些伤,究竟是从何来的?”只见他瘪瘪嘴,将脸歪向一边,闷闷道“你都不唤我‘夫君’,这伤如何得来,我只说与我娘子听...”“宋深竹!...”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江楠恨恨道“夫君,你这伤从何而来,能否说与妾身听听?”
“嗯?刚才我没听清...”“夫—君—,你可听清!”见她就要暴走,宋深竹赶紧讨好道“这才算听清了。”调整姿势,宋深竹将头枕在江楠腿上,轻环住她的细腰,撒娇道“我说实话,娘子可不许生气,是...暗卫。”“干得全是杀人灭口的当儿?”“嗯...”旋即,宋深竹又开口,似是着急解释“你放心,那些,都是危害江山社稷之人,没一个无辜的...”宋深竹很是心虚,他不敢想象,与妍儿重逢那晚,若他真毒杀了江树清.......
难怪,两世,他都来去无踪。本想劝他离手,可想来,她又以何身份来要求他,妻子么?怎会有这般幼稚的想法,且不论他真情几许,这世间,怕没哪个男子,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宏图大业。宋深舟嘴上说着爱舒儿,也没见他同晏王争过,赵友恒来说媒提亲时,他连屁都没放一个;至于王鹤年,他日官场沉浮,谁又能保证不会被乱花迷了眼;即便是自诩深情的爹爹,不也纳了周氏白氏。杀人灭口...圣命难违,宋家是圣上手中最好的一把刀,岂是他说放手就能放的...
察觉到江楠的失落,宋深竹伸手拿过那方盒,打开,是一对银制玫瑰耳坠,看成色样式,算不得精致。以往宋深竹送她的,无不是名珠贵宝,该不是他的银子花完了?虽有疑惑,江楠也没嫌弃,拿起耳坠仔细瞧着。“这耳坠的由来,算是奇遇,乃一老翁所赠,还千叮万嘱一定得赠予自己毕生所爱,万不能随意交付。”“哦?”“那老翁说四十多年前,他赴京赶考,路上不慎遗失了盘缠,饥肠辘辘,眼看就要饿死在路边。有一娇美女子,给了他这对耳坠和二两碎银,他看那美娘子着一身素粉衣,也算不得富贵,腿脚似还有些不便,眉眼愁苦。正欲作揖感谢,却见一醉汉走近,不由那娘子分说,直抓着她头发,几巴掌下去,竟打得她呕血。那时老翁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便上前与醉汉扭打起来,后来闹到官府,得知那女子父亲输光了家底,便用她来抵债,送给那醉汉做妾。当街殴打女子自是不对,可毕竟只是私人家务,官爷也无可奈何,那时的老翁无权无势,只好留了一封书信,叮嘱其一定要等他来将她带出苦海。后来老翁真做了官,寻到那娘子消息,听说她又被辗转卖了好几个地方。等人找到时,她在勾栏院里被老鸨打了个半死,说是没伺候好某位爷。老翁将她赎了出来,那娘子已被折磨得有些失常,他将她带在身边,花重金为她医养身子。人人都笑他对一娼妓动情,可他甘之如饴,他说那女子是他见过最温柔最美丽之人...”
说到此处,宋深竹停了下来,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江楠听入了神,见他吊着自己胃口,有些不满,嘟囔道“之后呢,你快些说诶!”宋深竹又调整了姿势,放松道“老翁父母早逝,唯有一左手残疾的兄长在老家种着几块地。后来,那女子拼死为他生下一对双胞男孩儿,本以为从此可恩爱绵长,尽享天伦之乐......哪知三年后某晚,那女子无故失踪,老翁日夜寻找,竭心尽力,都没那女子消息。直到两个月后,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那女子是因无法忍受外人的闲言碎语,不愿给老翁和孩子蒙羞,便...投河自尽。老翁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兄长那儿,并给了大半数财产。自此,他便踏上了漫漫寻妻之路,整整四十二年。”
江楠听后直摇头“值得么,且不说那女子进过勾栏瓦肆,单凭一只簪子和二两碎银,真值得那老翁穷其一生去寻?”见她着急,宋深竹轻拉过江楠的手,放在唇边小心翼翼啄着,眉眼中是藏不住的爱慕怜惜。江楠许久不见宋深竹这样,炽热的目光烫得她小脸有些发红,别扭地转过脸去。细细想来,前世那人,为她丢了性命,值得么,不过是儿时几句玩笑话,竟也苦苦念了十几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妍儿,外人皆道那老翁痴傻,可我从未这样想过,不管老翁是因何而爱上那女子,我只知‘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妍儿,你可信我?”江楠挑眉“信你什么?”“不论此后如何,你需得信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心伤害你,伤害江家的事!”见他如此郑重,江楠略迟疑会儿,随即点头。恶作剧捏了捏宋深竹的鼻子,江楠娇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是你的妻,怎能不信你?”今生结局如何,她无从得知,与宋深竹,她从未想过‘永远’一词,眼下最重要的是舒儿嫁去晏王府后能否安然无虞,最好是得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