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起江媛坐到床上,江楠沉声问道“媛儿,你老实告诉阿姐,可是,有了身孕?”江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怯懦埋头,小手揪着衣角,不再哭闹。“媛儿乖,阿姐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你,但你要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与我听,可好?”江媛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江楠,突然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江楠被她这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拍着江媛的背,轻声哄着。
江媛哭够了,从江楠怀中起来,看着自家阿姐胸口一片湿濡,还粘着不知名的透明液体。江媛擦了擦眼泪,尴尬憨笑了几声,又拿出锦帕给江楠擦了擦,扭捏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喏喏道“他叫王鹤年,就是之前一直在东大街摆摊卖字的那个人,阿姐你也见过的,还买过他的画呢。”
江楠翻了翻记忆,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号人物。那王鹤年的父亲是沧州上任知州,听说那知州倒是个清廉的好官,事极必反,因为太过于公正,得罪了不该惹的人,被诬告贪了赈灾银子。当今圣上最恨贪官,一旦坐实罪名必定重处。当初王鹤年被称为沧州第一神童,后来还考进了国学,查抄知州府时,王鹤年还在京都。等听到消息赶回家后,就看到父亲被斩于菜市口,母亲不堪受辱悬梁自尽。知州府被查封,家中女眷入宫为奴,男子一律发配充军,境况凄惨。
王鹤年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躲避追捕的官兵,记得那时,媛儿总是偷偷拿了吃食藏在后院外一老树的树洞中。家人都以为她藏起来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儿,只有江楠知道,每到天黑,就有一瘦弱不堪的叫花子来拿树洞中的吃食,想来那就是王鹤年了。听说是现任沧州知府梁任才为了上位污蔑了王父,王鹤年扮做小厮在梁府潜匿数月,忍辱负重,搜集了充足证据。又托昔日同窗好友上书,那好友父亲乃台院监察御史,也是嫉恶如仇之人,自然愿意帮忙。后来王家虽沉冤昭雪,但元气大伤,早已不如当年之势。王鹤年不愿再回那老宅,就寻了一破屋,隔几日就到东街卖卖字画,勉强糊口。他的字画着实非凡,磅薄大气,与秀丽小巧的沧州对比鲜明,江楠惊羡,还买过一幅题诗山水画。
江楠叹了口气“媛儿,你可是真心喜欢那王鹤年,就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本以为江媛是与王鹤年两情相悦,才做出这逾越之举。不曾想江媛一个劲儿摇头否认,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结结巴巴地说是王鹤年强要了她。
如晴天霹雳,江楠仔细追问,得知四个月前,王鹤年考中了举人。由于名次不算靠前,被分配到了一偏远地方任知县,虽不算满意,但也好过在街头卖字画为生,并且只要继续修习,再中贡士,进士,大好前程那是指日可待。可不知王鹤年抽了什么疯,竟然放弃做知县,仍选择留在这小小沧州,日日上街头卖字画,依旧贫困潦倒。
江媛依旧如常接济着王鹤年。那日,江媛破天荒的给了王鹤年一只小有价值蝴蝶银簪。那蝴蝶灵动极了,只要轻轻抖动簪身,翅膀就随之上下飞舞。这是王鹤年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小女儿家的娇羞神情,看着不像是为自己。江媛素来骄傲,本就是想在王鹤年面前小小炫耀一番,见他沉默不语,江媛努嘴“怎得,本姑娘今年及笄,母亲说该到了嫁人的年纪。前些日子母亲托人说媒,给寻了一们好亲事,是城东头最有钱的杨家。那杨家公子可大方,一口气送了我三只不同样的蝴蝶簪子,只不过都是银的,我不太喜欢,看你可怜就送一只给你。等我嫁了去,要让他再给我买..三只不同样式的金蝴蝶簪子!”
那蝴蝶簪子,实则是江媛十岁生辰时,江树清给的,江媛平时宝贝的很,甚少舍得戴。在江媛心中,一直把王鹤年当做自己的小跟班,也是最好的朋友。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的事儿,江媛都会一股脑儿的倒腾给他,王鹤年不爱说话,从来只静静听着,一点一滴记着。想着即将嫁作人妇,日后定不能再与自己要好的‘男友’相见,江媛就把最心爱的簪子给了他,留做纪念。
王鹤年有预感,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江媛了。此前他也试探过白氏,可她眼中藏不住的嫌恶,要光明正大的向媛儿表明心意毫无可能。以他的学识,小小解元不在话下,可江家遭难,江媛不能嫁与有功名之人,为此,他故意考砸,放弃做那远地知县,只盼能留在江媛身边。爱意,恨意,互相缠绕,如惊醒的猛兽,扭曲成一团,就要冲破囚笼,狂躁暴动。手中的蝴蝶簪子被他捏变了形,内心深处在叫嚣,凭什么,这是他黑暗人生中的最后一束光,他不许,任何人都可以负他,唯独江媛不能!江媛不知,为何从来对她唯唯诺诺,如忠犬一般的王鹤年会突然变了样。看着他像只饿狼,红着眼将她抵在墙上,衣衫被尽数撕碎,她想呼救,可嘴被王鹤年堵得死死的。后院外是条暗巷,堆放着些杂物,平日鲜有人来往。不管江媛如何挣扎求饶,王鹤年充耳不闻,像是疯魔了一般,将她拆骨入腹。
荒唐过后,江媛被折腾地没了力气,伏在王鹤年肩头呜呜哭得伤心。王鹤年迅速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裹上,尽管他已经很小心护着,可江媛那娇嫩后背上清晰可见的磨痕,还是让他心疼懊悔了许久。王鹤年向来惜字如金,只附在江媛耳边轻说了一句“等我”,又吻了吻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便起身离去。见他走了,江媛哭得愈发伤心,本该恨他,可一想到王鹤年那绝望痛苦的神情,贴在自己身上的薄唇冰凉微颤...如玉般修长的手,却一直护着她以免磕蹭到粗糙的墙。江媛看得清楚,那手背血肉模糊,疼得难以收缩。不知为何,如困兽般的王鹤年,江媛想着,心口闷得厉害,又气又怜。
侍女玲儿在房中等了许久也不见江媛回来。自打给江媛议亲起,白氏就不许江媛再去找王鹤年,每次江媛偷溜出府,都会让玲儿待在房中,穿着自己的衣服蒙混过关。一般两三刻钟,江媛也就回来了,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她的人影儿。玲儿实在无心空等下去,便换了衣服去寻江媛。在小巷中老树下,玲儿找到了披头散发的江媛,她裹着王鹤年的外衣,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玲儿已嫁作人妇,自然懂得江媛如此是发生了何事。为了江媛名声着想,她没有声张,只搀扶着把人儿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