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第199章 离别飞沙

  沉默,两个人的沉默。

  她是明白的,有些事情,阻止不了。

  早前祁连王多次来信,表明自己是假意投靠南庭,从未有不忠之心,三番恳求他回奴桑重掌大局,他可以拒绝一次两次,但终究……他心底是想走的。

  奴桑如今局势,解忧了然,曾经的奴桑八部,薪离,赫尔,蓝氏,定岭,葛坤,零姜,乎邪,祁连,早就不剩什么了。

  南庭那边,赫尔王身死,绮里尔朱遭疑心再不被重用,遭人冷待,少正辛桓因此与少正修鱼生了嫌隙,月前便已拥军独立。薪离王一心想自己掌控大局,凭借自己有兵马,自己女儿又是大焉支,处处压制别人,早就架空了少正修鱼的权利。葛坤王又因公玉鄂拖杀子一事,与薪离王不合,也隐隐有不再依附南庭之心。

  北庭无人主事,该独立的独立,该投降的投降,一片散乱。

  奴桑已经是一股乌烟瘴气,早不复当年八大部落的盛景。

  当然,内乱已是如此,若加上外敌呢?

  正因为如此,才有外兵入侵,奴桑往南是代渠国,往东又是高骊晋国,他们就等着奴桑自生自灭再出来收拾一番,听消息传来,这三国已经屯兵边境,早已对奴桑开战,已有不少的奴桑边境领主也是自立为王,有的是墙头草,谁得势就依靠谁,有的暗地勾结敌国,试图保命,有的直接降了这三国,毕竟这三国开出的降归条件,也让许多自称为王的人坐立不安,那么大的诱惑,谁能挡住?

  明知如此,他还要回去。

  他若是个普通人,若是个庸庸碌碌的无为人,对于这些或许只会感叹两句,国破山河碎。可他曾是奴桑左贤王又是北庭大汗,他放不下的,不是权,不是势,而是忠,是义,作为一个奴桑人,他会躲在这山高水远的地方,只陪着自己喜欢的人,能对奴桑之事充耳不闻,能忍心能眼睁睁的看着奴桑被他国欺凌,如此被人覆灭践踏吗?

  一个有血有性的奴桑人,做不到在这里苟且偷生。哪怕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兵连祸结,四方离乱,他也想凭一己之力,扭转生机。

  他回去,不是为自己,是为国。

  他听到南北内乱一点不为所动,听到外敌入侵却是坐立不安,奴桑再内乱,他也绝不许敌国侵踏!

  祁连王多次的信件,已令他心中多番煎熬,犹豫不决变成了坚定,那种要重回奴桑的心,谁都阻不了。所以,他虽不与趋伊联姻,但帮趋伊击败乎揭,也是隐隐有借势回奴桑之意。他只是差一个时机,跟她说是不是?

  “忧儿,对不起。”

  这一句话出,他决心已定,她阻止不了。

  在这里过的几个月世外桃源的日子,不复在。

  她偏了头,很想很想不去听这些,不想去懂。

  他逃出乌颉时,北庭有什么人可愿意收留他?都怕鼠疫,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得知他在梨居这般得众望,又殷切希望他回去重掌大局,他曾放弃了北庭,北庭也都放弃背叛了他,如今,为什么他可以不计前嫌,还要回去?

  她不想懂他的为国为忠为义,她自私得只想要他而已。

  可若他自私的只为一个女人待在这里,不问世事,就不是她所爱的韩馀夫蒙了。

  她只问,“你会回来吗?”

  有时候,她觉得他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就是无论与谁战,喜欢亲自征伐,那种战胜的欲望取胜的感觉,真是比他命都重要。或许这就是奴桑男儿的血性方刚。

  此次回奴桑,是生是死不知,是险是祸不知,他不会带她去的,就像以前,他把她一个人留在途仑一样,他一样也会把她留在梨居。

  所以,他才说,对不起。

  他低低轻吟,似乎又无奈笑了一下,“我怕是也要负你了,如若,我不能回来……”

  她用吻阻住他接下去的话,吻尽,才璇依道,“你一定要回来,我欠你那么多,此生此世都偿还不尽,你若不回来,我该怎么还。”

  怔然良久,他应她,“好,我一定回来。”

  ————————

  等,是一个求而不得又相当痛苦的事。

  她平生最是讨厌这个字了。

  “你阿爹走了几天了?”

  “今日是第十五天。”齐格很是疑惑道,“阿娘,你自己不会记吗?”

  “我记性不好。”

  “阿娘,你怎不随阿爹一起走?”

  解忧眼神轻怜,征了征。

  她倒是想,只是他执意不让,不愿让她看到乱世战场,她几天前还想着等他走远了,然后再偷偷尾随过去,这样他也赶不走她。

  只是如今……似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解忧的笑容慢慢温和起来。

  往远撇了些,消失了好多天又突然出现的绮里昌顿依旧在那角落疯疯癫癫的,解忧都有点确信,他是真疯了。若没疯,他那么想杀韩馀夫蒙,怎还会再这邱林待着。

  然则,她想错了。

  当她第二夜里敌不过出现在她房间的几个黑影,被强迫绑上马车,这才知,绮里昌顿待在这里不是真疯,而是因为她。

  威胁这个戏码,一点都不落俗套。

  车外,两个黑衣影子驾车。

  车内,她与绮里昌顿。

  “我早与你说过,你拿我威胁不了韩馀夫蒙。”她开口。

  绮里昌顿好笑道,“谁说我要威胁韩馀夫蒙?他自己回去找死,倒省我费心。”

  “那你要做什么?”

  “不能威胁韩馀夫蒙,却能威胁别人,原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威胁谁?”

  “当然是那个害我至此的人!”

  害他的人……

  当年事情,一幕幕又浮现在解忧脑海中,挑拨大王子属下,大王子突然要回国,大王子回国遭刺杀,不罕山刺杀先汗嫁祸,给他出谋划策却只是利用他又将他遗弃,把他当成一颗乱奴桑的棋子。那个人……

  好多事情又明了些,燕流丹会知道的如此清楚,算的如此准确,原来原来,高骊晋国,关系竟然这般好了。

  哪怕先汗不对大王子动杀意,也会有其他人,不会让他顺顺利利回奴桑。

  他竟如今才想明白这其中利益,晋国皇帝到底许了他多少好处?是许他成为奴桑王?还是许他会帮他除掉碍眼的韩馀夫蒙?只是他没想到,晋国暗地与他交好,本就是想弄死他。

  这样的威胁,真是令她猝不及防。

  解忧有点累,闭眼靠着车壁,倒不担心什么了,绮里昌顿不会伤她性命,再而晋国帝都离这里远,即便他想带她到皇甫衍面前威胁一番,也需要个把月。

  这么长时间,足够她思考如何逃跑。

  走了几日,解忧才意识到,不对!

  解忧静静思虑,绮里昌顿怎会这么蠢带她去晋国帝都威胁皇帝?

  除非……

  奴桑遭外敌入侵,这外敌自然是晋国高骊,韩馀夫蒙回去掌权,晋国、高骊与奴桑只怕少不了要交战。

  三年前,晋国奴桑大战,而这三年里,奴桑内乱不止,领地流失,晋国虽也有内乱,却能同仇敌忾对付奴桑,三年的休养生息,足够了。

  能让绮里昌顿这么恨,这么想拿她威胁,一定是重大的事太过刺激了他,他也不用历尽辛苦带她去晋国帝都。

  除非是……

  皇甫衍亲征奴桑!

  韩馀夫蒙不带她入战场,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战场血腥,二来,他对付的是晋国,她是晋国人。

  一想到这个念头,她只觉自己必须得逃,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照这么赶路下去,再过十几天甚至几天,若真被绮里昌顿带到皇甫衍面前,她会死的连骨头都不剩。

  当天夜里,她一个人在马车之内,多日来,她早已将解绳锁绳的手法练的登峰造极,哪怕绮里昌顿等人日日检查也无发现其中不妥,此时,她非常利索解开套于身上的手脚绳索,微掀一角,瞧了瞧外头。

  这个时辰,绮里昌顿与另一名黑衣人已熟睡,只剩一人值守,这样她逃的胜算才大一些。值守的那人不可能时时刻刻瞧着马车,当那人缓缓转过身去,背对马车时,毫无警惕的情况下,被她轻易一击脖颈昏倒。

  将人轻轻放置地上,蹑手蹑脚跑去一匹马旁,解开缰绳,正牵着马走了几步,后面一道厉声劈开,“别跑!”

  是其中一个黑衣察觉醒来,顺带着绮里昌顿也睁开了眼,迅速看向这边。

  解忧只觉这两字真是废话。

  本想再走远点骑马,此刻是不得不直接翻上去,快速驱马前行。

  紧接着,绮里昌顿在后面策马强追,从黑夜到天明,又是一夜,坐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几乎是不歇一刻,解忧抚了抚轻疼的腹部,跑了这么久,马儿也受不住,一经停下,便是躁狂。

  黑夜星空,解忧受不住疼,缓缓下了马,轻轻躺在地上,腹部的抽痛感极强,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又是……

  来不及思考太多,旁边的马儿不知何故,似是惊吓往一个方向发狂跑远。

  绮里昌顿追来了?

  听得周围动静,解忧不明,只得勉力起身,不顾额角冒汗,抬眼看向四周,有几把火烽冲过来,不待她反应,一群人将她围的彻底。

  “原来是个女人,还以为是敌军密探。”

  有人立即道,“属下不可能看错,方才的确是有几人在此处鬼祟。”

  几人,怕是绮里昌顿那几人,见情势不妙有兵过来,早识趣溜远了,倒是她,莫名其妙被围堵。

  “管他呢,最近营中逃了几个女子,先把这女人带回去,算填个数!”

  解忧眼珠微转,探了探,六个人,皆是奴桑服饰,这里是南庭,也不知她闯入了谁的地盘,但,命还是得保,谁晓得被他们这群人弄回去会发生什么!

  在其中两人要过来捉她时,她手风一转将人推远,再轻抬腿踢出其中一人佩剑,握在手心,与六人纠缠片刻,她心知,在这里,不是他们死就是她受苦,她不会留情。

  可她这点微薄功夫,一下杀六个人是不可能的,不知伤了谁一剑,轻微击退三人后,她只能用腿撒开就往后跑,该死的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好,那六人也并没有马。

  “给我追!把那娘们儿给老子带回来。”被伤的领头人怒喝。

  追了一段距离,解忧倒是想跑的快点,好摆脱后面那群人,只是方才拼斗过激,腹处的痛,又一点点渗出,致使她脚步越来越慢,直至最后拿剑撑在地上,再也走不动,她轻微低下的脸容,苍白如纸。

  六人很快又围了上来,有人摩掌冷哼,“行啊,有几下子,你继续跑啊,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解忧唇色苍白,也懒得与人费口舌,只怕是逃不过被抓的厄运了。

  领头人发觉她拿剑的手都在极度颤抖,身子昏昏欲倒,似是在忍受什么剧痛,想蹲下去瞧个究竟,不料想,她连人带剑,一块栽倒在地。

  ————————

  四月,在晋国,是桃花夭夭,绿水盈盈的诗情画意,在奴桑,却是轻沙飞扬,连带过的风,都夹着一丝火热。

  解忧便是在一股燥热中醒的。

  只是眼皮清敛,还没在疼痛中清醒,记忆一片混沌,只听见耳边有人嗡嗡,“快去禀报,她醒了。”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了力气微微睁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动了动,有锁链的响声,偏上瞧了瞧,是铁锁扣着她的手。

  什么情况?

  她一瞬间清醒至极,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兵营,她周围有几个守卫看护,再看自己如今的处境,她想不起,是不是她得罪了谁,要用这种方式对她。

  此刻,她正在一方木台之上,左右两手被上方悬挂的铁扣吊着,支撑着她全部,又磨破了皮渗了血,脚虽未被上扣,只勉强能站稳。

  望了望当头烈日,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哦对了,以前扎娅大焉支也是这般被当众吊着过,只不过她更惨一点,她被吊着的下方还堆了点柴木。

  火刑?

  她记得,火刑一般都是烧妖祟邪物的。

  她是妖邪吗?

  难怪她觉得有些热。

  很快,周边有较多的脚步声,方才是有人去通报她醒了,那如今,是领头人过来看望看望她了?

  脚步停,她抬眼顺势一望,那夜的六个人定然是不会这般对待一个女人,只能是另有其人,她很是想瞧瞧把她吊成这样的人是谁,更想知道,她得罪了谁,又和谁结了这么深的仇怨,这架势,根本就是要她死!

  “是你。”

  轻哑出声,她讽笑。

  真是够倒霉的,逃出虎口,又入狼堆,绮里昌顿是要拿她威胁晋国,那他呢?是直接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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