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天夜寒。
寒风相比于白日要更加猖狂,阵阵强风从开着的雕窗中,猛的灌入徽安殿。
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影,负手立于雕窗前,看向圆月的眼神晦明难辨。
“殿下,找到了。”
侍卫半躬着身子,手捧一堆破碎的红玉,举至头顶。
许久,面前的人没有出声。
侍卫捧着碎红玉的手逐渐冰凉,直至感觉不到寒冷。
“殿……殿下?”
侍卫被冻的实在受不住,再次出声,不确定的喊了齐昭一声。
窗外,一朵梅花骨朵上,浅浅的一层冰霜,恰时坠落。
晶莹的冰霜砸在雪地里,瞬时不见,似没有存在过。
齐昭低头,恰巧看见这一幕,沉了眸,伸手将雕窗关上了。
负手转身,平静开口:“明日将我的消息,传到永寿宫去,记住,将你手上的东西也一并送进去。”
*
翌日,秦筝起了个大早。
想明白许多事后,她的心结也就慢慢解了。
如今,安静坐在铜镜前,闭着眼,任由惊蛰拨弄着她的头发。
惊蛰将她最后一缕发丝梳到底,满意的笑了笑,“姑娘,今日是想要什么发式呢?”
此时,秦筝仍闭着眼,手上动作却不停,一粒粒佛珠捻了又捻,想起前世的大婚后,齐昭平日里为她浣手梳发时的温柔模样,她的眉头就紧蹙。
“削了吧!”
惊蛰一听,手中齐发梳吓得掉落在地,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姑娘,万万不可啊!”
双手抚上秦筝的膝盖,一股温热自膝盖蔓延而上,“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将军……他定舍不得你这样想不开的,并且婚期将近……”
惊蛰一说到婚期二字,秦筝暮的就将眼睛睁开了,看着镜中面容姣好的自己,手上捻佛珠的动作顿了顿,“那这长发就更不能留了!”
她不想,不想再次嫁给齐昭,重蹈覆辙!
手中佛珠重重摔在梳妆台上,“惊蛰,取二尺靛青锦帛,我要做佛帽。”
……
青丝尽数挽起,将最后一缕发丝藏于帽中后,已是晌午。
秦筝简单用过膳后,找了个有些许阳光的地方打坐。
室内静得可怕,耳边只听得见留时沙漏发出的窸窣声。
本想着就这样混半日,却总有人不会让她如愿。
当太监传旨意来时,惊蛰在正厅,正打着瞌睡,一听来者是太后娘娘的人时,立马清醒,来到秦筝面前。
“姑娘,太后娘娘请你过去一趟。”说完,又皱了眉,试探的问,“别不是为昨日打五皇子那事吧。”
秦筝的表情没有多大波澜,睁了眼,理了理身上素色锦袍,“或许不是呢。”
……
一路上,轿辇走走停停,御道上,不少的是跪地行礼的丫鬟太监。
秦筝皆若无视般的,端坐在轿辇上,捻着佛珠,闭目假寐。
齐昭,是个不受宠也不受重视的,但终归还是个皇子,是皇家的体面。一个巴掌下去,她今日这一趟,估计还是难逃一罚的。
不过,亏?应该也不能说亏。
今日出门,秦筝特意不让惊蛰帮她改换行头,如今这副模样,想必不过半日就会传遍满宫的。
让一个带发修行之女为皇子妃,皇家终究会慎重考虑。
弯弯绕绕,秦筝只觉得这一路似比以前走的要久。
而今日晌午虽起了点阳光,但终究是抵不过昨日才下的雪,来的寒气。
偏偏太后派来的轿辇是个暑辇,四周开拓,独独一个辇顶在秦筝脑袋上摇摇晃晃。
没多久,她抵不住了,打了个冷颤,接着将自己的素袍裹得紧了些。
轿辇依旧摇摇晃晃,秦筝不自觉的将自己的小脸往下收,干裂的嘴唇此时若没有口脂渲染,估计早已苍白。
大病才愈,如今这样吹冷风,秦筝闭着眼,任耳边冷风呼呼,只一味盘着手里没有温度的佛珠,神色不明。
不知又绕了多久,一个细长的声音才在轿辇旁响起。
“姑娘,请吧~”
留下惊蛰在殿门外等着自己,秦筝独自一人伴着领路太监走了。
正殿上,身着祥云彩凤金丝锦服的太后,正由身边人帮着按摩太阳穴,眼都还未抬,才一听见脚步,便厉声喝了句。
“跪下!”
秦筝明白太后的意思,不罚,皇家面子上终究过不去,再者,如今能少领点罚便少领点。
抚了抚素袍上的褶皱,秦筝就着袍襟就跪了下去。
尽管隔着一层阻碍,膝盖下的石砖,还是咯的秦筝骨头生疼。
“秦筝,你可知哀家何故叫你跑这一趟?”
太后闭着眼,语气里依旧是那股子烦倦劲。
不过,也不怪太后烦倦。
毕竟自秦筝与齐昭暗生情愫以来,秦筝是日日来讨好太后。
然而用劲用错地,没讨来巧,反而由于行为举止乖张,出言不逊,时常被太后驱赶出去的。
的确,一个宫斗了大半辈子,才获得这无上尊贵地位的主,她需要的是一个乖巧、知情达理的人陪伴,而绝不是举止粗辱、嚣张跋扈的乡下野丫头。
心知肚明,重来一世,秦筝明白自己在太后的眼中的地位,没有心存疑虑,实话实说:“昨日打了五皇子殿下一掌,臣女知错,自愿认罚。”
许是没有想到秦筝竟会这么乖乖认错认罚,太后斥责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她呛住了。
一时语塞,太后顿了顿,却依旧闭着眼,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人退下。
“你的错只这一庄?”太后慵懒的语气里带着威胁。
将右手往软垫上重重的一拍,闷重的一声似乌云闷雷,吓得殿内大大小小的侍卫丫鬟跪了一地。
接着,猛的睁开眼,眸中怒火丝毫不加遮掩,手指直指秦筝,“秦筝,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新本事!”
此话一出,换作从前的秦筝估计早已经吓得往殿外跑了,但今日,这同一人此时却依然跪得笔直。
太后望着底下之人,眼神里满是诧异,不是诧异她的怪异举动,而是她此时身上的素袍及佛帽。
太后记得以往的她,每每来参见,那必是金银满头、锦衣华服,再配上她那让人难以忽视的傲人之处,简直庸俗至极。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皇家的体面,她今日还是要好好和她算算。
看了身边的莫忧一眼。
被莫忧搀扶着,踱步向前,走至秦筝面前,身边一个嬷嬷手捧一个的沉木雕花匣,徐徐打开。
还没反应过来,太后一把抓起里面的东西就往秦筝身上砸了过去。
锐利的一个什么东西划过她露出来的小截脖颈,霎时,白皙之上,一道鲜红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