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卧云从御书房出来时斜阳西沉，站在白玉高阶上，能看到不远处廊檐下飞过一排鸟儿。

　　他深呼了口气，想到刚才在御书房时皇上忍不住吐血，他就心里堵得慌。

　　大周的安生日子没多久，皇上现在还没个一儿半女的，要是他出点儿事，怕是内外斗争不断，到时又得生灵涂炭。

　　捏了捏袖口，林卧云触碰到了腕上红绳挂着的玉佛，小小的一个，还没有他的大拇指头大，但是造工精良，连佛祖头上的褶皱都看得分明。

　　这是她妻女回娘家时给他求的，妻子家乡盛产玉石，她的嫁妆里有很多做工精细的玉饰物，在当地稍微富裕的家庭都会给出嫁的女儿备上许多，但这些拿到京城都是天价，商人总是富裕的。

　　想到刚才跟皇上提的让商人运粮换取盐引，林卧云有些心热，但又担忧皇上的身子能否扛住压力颁行政令。

　　玉石台阶上远远走来一人，林卧云见过，太医院唯一的女太医，负责皇上的身子。

　　可如今皇上的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林卧云也不知道这位易太医有没有法子，他有心想要上前问问，但又怕被有心人看到他打听皇上的病情。

　　犹豫再三，林卧云还是没有上前，跟姚姝仪擦肩而过时只是微微颔首，红色的朝服袖袍摆动，微风轻吹，拂起袍角，黑色的长靴若隐若现。

　　刚到家，林卧云就一头扎进了妻子云氏的院子，她正带着小女儿练字。

　　小孩子手上没劲，握不紧毛笔，整得衣袖上都是墨汁，鼻尖上也抹上了几点，像是糯米团子上撒上了几颗芝麻。

　　看到林卧云回来，云氏直起腰身，含笑看向他，声音轻柔，像是三月里的微风：“回来了。”

　　林卧云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单手抱起小女儿林悦颜，另一只手在妻子的脸上摸了下。

　　云氏羞涩低头，也没推开，都是两个孩子的爹娘了，现在相处还像是刚成婚时，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悄声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不太知事的小小姐。

　　林卧云拉着云氏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云氏推了下，被林卧云禁锢着手腕强势箍在怀里，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沉沉的满是疲惫：“皇上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云氏挣扎的动作顿住，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这位皇上可谓是传奇，少年时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愣是靠着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阴差阳错下登基为帝，短短一年，亲自出征打得周边异族闻风丧胆，签下了十年内不踏进大周境内的条约。

　　后来更是肃清朝堂，压制住世家的权势，让寒门子弟也有上升的渠道和喘息的机会。

　　云氏在闺中时就没少听说这位少年帝王，听他又破了几座城池，听他又打得哪个异族求和······

　　后来跟着丈夫进京，甚至进宫，见到了传闻中的少年帝王，趁着敬酒时偷偷瞥一眼天颜，却发现他跟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传闻他杀伐果断，不近人情，她却偷偷看到他给太后夹菜，吩咐贴身太监给得风寒的靖王换上热茶，更是在她生小女儿时，允许在外地历练的丈夫回家。

　　云氏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比丈夫更能看到他们这个皇帝温情的一面，对外杀伐果决有魄力，对他的百姓子民却怀着温情耐心，这样的皇帝是他们大周所有子民的福气。

　　“什么叫做不行了？”

　　云氏转身，揪住了丈夫的衣袖，也碰到了那颗女儿亲自求来的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