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红叶将皇帝有意让熹贵妃的侄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的事儿同孙梦琪说了，意思很明白，有熹贵妃在背后撑腰，这江家女便只是个侧妃，也少不得要给正妃委屈受。

　　孙梦琪这样聪明的姑娘，大可嫁个后宅干净的寻常人，一生相夫教子也很好，不必趟这趟浑水。

　　无奈就算宁红叶说的这样清楚，孙梦琪也还是不为所动。

　　“既是太子，后宅之中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女子，梦琪能想明白。”

　　说着竟是向着宁红叶跪了下来。

　　“梦琪的心意已同少夫人明言，还请少夫人举荐梦琪嫁与太子殿下！”

　　太子选妃，如宁红叶这等身有诰命之人，是可以举荐人选的，且依着侯府同东宫的关系，宁红叶举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

　　沉默半晌，宁红叶挥手示意屋中侍候的众人退下，也是头一回没有急着去将人扶起来。

　　“真的是因为喜欢太子殿下、还是因为嫁给太子殿下，能成全孙妹妹为母兄报仇的心思呢。”

　　她目光中是看透一切的明澈。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孙妹妹说喜欢太子殿下，可言语之间提及太子，目光透彻坦然，便是言婚嫁之事，也无半分女儿家的娇羞之态，这不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如今的孙梦琪提及盛重，同她初回盛京知道自己要嫁到顾家来时的态度是一样的，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一样的不在意，不管对方府中是否有姬妾、不管对方品性如何、家境如何，她们全都不放在心上。

　　只是她运气好些，顾沧澜是狼面将军，是并肩作战三年、救了她无数次的人，而后又待她一心一意的好，是值得倾心托付终身之人，可孙梦琪同太子，也能如此吗？

　　该是不能的，这正妃还没定下，侧妃人选便已经选定，如此姻缘，实在算不得好。

　　只是宁红叶有一件事不明白。

　　“不愿告知孙妹妹背后实情，便是不想让你因仇恨耽搁一生，不想你还是知道了。当初云天抓了那些人来盛京，全按着你的意思处置了个干净，这半年来我们尽力保护你，你也表现得似是释怀的模样，我原以为你是信了那些人就是你唯一的仇人的，可如今你生出这般念头......背后隐藏的真相，你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如此肯定的话语，不带半点疑问。

　　孙梦琪确实聪明，也知道隐忍，只是到底年纪还小些，从前知道以一己之力对付不了琅王，便忍着没有将报仇的心思显露出来，如今有了机会，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

　　可平日里连府上来了外男都要回避的恪守礼节之人，如何会说出心仪男子的话来？宁红叶了解她，所以她才开口，这心思便已经暴露无遗了。

　　实则孙梦琪从一开始开口的时候心中便是忐忑的，这会被宁红叶说破心思，暗觉心惊，却也并非否认。

　　少夫人于她有恩，她不愿欺骗少夫人，可母兄之仇重于天，她不能不报。正如少夫人所言，她确实是想借太子之手对付琅王。

　　“少夫人将梦琪保护得很好，在府上那些时日，是母兄离世之后，梦琪能有的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可梦琪也明白，若仇人皆已伏法，少夫人不必如此谨慎小心的保护梦琪。回府之后，梦琪发现父亲最为忌惮的便是琅王，又不允梦琪去琅王或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如此小心翼翼，梦琪再糊涂，也是能想明白了。”

　　如今她确实没有手刃仇人的能力，但如当初那般冲动的找仇人报仇的蠢笨法子她是不会用了，时间教会她沉稳，只有厚积薄发，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宁红叶叹息：“原是我们将你保护的太好，反倒让你起了疑心，猜出背后真相。你聪慧、通透，那你该知道，若是你母兄在天有灵，必然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给她们报仇，便将自己后半生葬送，太子殿下，实非你之良配。”

　　孙梦琪沉默半晌，最后却还是俯首垂眸。

　　“便是最后不得善终，能为母兄报仇，梦琪这一世便不算白活。若要梦琪日后数十年都活在愧疚之中，那同就此了断、赴黄泉陪母兄也无甚差别。”

　　活着的人但凡还有一口气，便都该为无辜冤死之人讨一个说法的。

　　二人相对无言，一个端坐沉思，一个跪在那处僵着身子听不进半句劝，片刻之后，倒是宁红叶释怀一笑。

　　“孙妹妹决定了？便是日后殿下后宅妻妾成群、便是十年如一日的被困于皇权后宅之中，也不后悔？”

　　似是看出她语气中的妥协，孙梦琪心中惊喜，甚至有几分激动：“不后悔！想要达到目的，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梦琪明白。”

　　况且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太子失败、她也要丢了性命罢了，不过是一条命而已，用来赌一个为母兄报仇雪恨的机会，她甘之如饴。

　　宁红叶看着她，半响给她碗碟里夹了一筷子菜。

　　“当初你一个人便敢去刺杀云天的时候，我便觉你这姑娘有血性，后来你越发温婉守礼，我以为那些血性已经随着时间，在你身体内消失殆尽，没想到，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你骨血之中罢了。

　　你求的事情我答应你，可皇上和皇后娘娘那边最后会不会选定你，我实在不敢承诺。再有，你今日这番作为孙大人该也是不清楚的，他不会愿意你嫁入皇家，到时候闹起来只怕还要闹出笑话，所以......”

　　宁红叶还未说完，孙梦琪便立刻保证：“父亲那边我会解释清楚，且说服父亲同意我参选太子妃。”

　　最后一个问题也得到了保证，宁红叶便也不再多说，待孙梦琪离开之后便同顾沧澜商议了此事，顾沧澜倒是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孙源任职吏部，近来正在准备春闱之事，太子先前为此事烦忧，若能同孙家接亲，便不必担心盛恒会在举子身上打主意，算是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