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霜一路走一路听闻着，从其它人嘴里说出来在司礼监里发生的事。
“有个新进的小太监从司礼监逃了……”
“那人竟然把老鬼监给杀了。”
“唉呀，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哟，抓到了吗？”
“没呢，上奏了司卫部，正派人四处搜查呢。”
她的头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注意到什么，怯怯懦懦的拖着步子跟着那些太监们来到了东宫的庆和殿。
殿外头，一众身着浅青色衣裳的太监排成了几列队伍，而另一边也有一批身着粉藕罗裙的宫婢站成几列。
敬霜并没有太靠前去，而是避眼的只站在最后头。
在殿外站了有好些时候，才见一个稍微年老些的男人走出来。那是太监总管魏进言，他身上穿的服装要比青色的深一些，像鸦青色。这也显出了虽然他也是太监，但他当的官阶是与普通太监不同的。
魏进言不紧不慢的仰首往前，他摆起手，指着一众太监们，声音极具阴柔尖细的对他们说：“大伙儿，这几天身子都好些了吧？”
太监们异口同声的应答：“好些了。”
魏进言“嗯”了一下又说：“都知道宫里的规矩了吧。”
“知道了。”
敬霜被一众稍高的太监挡在后头，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是他们说什么也跟着应什么。
紧接着，魏进言朝太监们走近，他好似拔兵点将般指着一个又一个说：“你，你…还有你，拨去永望阁当差。”
前排的被分配走了几个，他又继续往下一排。
他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一个稍微眉目精明些的太监。许是觉得这人机灵，他便乐意停留些时候，多花点心机的问上两句：“你，叫什么呀，在司礼监取了个什么名号？”
那人回答：“小顺子。”
“哦～挺好，小顺子，取木牌，留东宫当差。”
正说着，小顺子便取下腰间的木牌。那跟在魏进言后头的太监便拿着托盘去接下小顺子的木牌。
魏进言扫了一拨太监，随意的指点道：“你…你…你，你们几个，拨去御花园除草养花喂鱼，还有…你们…拨去北庭的阳霄殿，你们两个瞧着挺机灵，留东宫吧。”
他后面指的那两个小太监也取了木牌放到托盘里。眼看着被分走了好几拨人，也没剩几个了，都快挡不住了。敬霜不禁抬眼，微微侧头往前看去。
魏进言正起步往下一排走去，但他又定了定，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而拐过头朝敬霜走了过去。
“嘿哟，怎么后头还藏了个小巧玲珑的人儿？”魏进言看着白敬霜趣道。
她一米六五的个子，也不算矮了，但与一群宦男比肩的话，还真是被妥妥的挡藏在后头。她低头动都不敢动，手心一直冒汗，捏的袖口都是湿的了。
魏进言在她面前，开口问她：“你，叫什么？”
敬霜颤颤的唇在絮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见她无应，魏进言增大了音量，“说话呀，我问你叫什么名？”
她一惊，抬了头。看到魏进言那严情肃目的模样。
她缓下来，佯装淡定，小声无比的回答：“我…我叫…小小…小霜子…”
熬不住她慢吞吞的回答，魏进言一把就抽出她腰间塞的木牌，看了上面的名字后，又半眯着眼睛，诡异的盯着她说：“凤华？你说你姓什么？小霜子？”
魏进言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敬霜问话。
“我……我我……姓霜。”白敬霜嘴皮子都是在打颤的。
“叫霜凤华？名字挺生耳啊，今天新选进来的？看这气色也不像啊，今天新进的都还在司礼监躺着呢，你又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白敬霜慌的一批，整个人抖愣的要紧，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之际。护卫金远从庆和殿走了出来，朝魏进言叫道：“魏掌事，帝君找你。”
魏进言转身应道：“老奴这就去。”
敬霜才松下一口气，又忽闻魏进言回过头说：“小霜子～嘿～，小模样长得挺麻溜，留东宫吧。”
语毕，他将从白敬霜腰间处拿到的木牌扔到了那个托盘里。
庆和殿内，玄湛正端坐于梨木圈椅上，在海青石案桌上抄写着在迦蓝寺里未完的经文。
金远与魏进言一同进殿。
玄湛一边写字一边开口：“宫里的太监和侍婢都分配好了？”
魏进言微微弓着身子，轻言细语的回答：“回禀帝君，老奴都分好了，挑了几个看着机灵点儿的，做事应该麻溜的留在了东宫，若要随旁的，还得您来选。”
“他们人在哪儿。”
“还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们进来。”
魏进言听言后，转身就去向了殿外，让选好的几个小太监进来庆和殿。
敬霜还是随在后头跟着。步入庆和殿，一阵香气便扑鼻而来，猜不出来是什么香，总之是种很高贵很清雅的味道。
她微微抬头，殿内金壁辉煌的程度令她咋舌。两根巨大的圆柱支立在殿的两边，顶着那琉璃瓦砾。青蓝锦绣的长帘被整齐的卷好扣在柱边。而两边圆柱的左右，那不高不矮的位置嵌着一个点灯火的羊角形烛台。
她脚下踏着景乌石波纹铺的地板，竟还能通过地板看清自己的脸，估计，这被宫婢们擦的干净到不仅能反光还能当镜子照。再往前些，墙边各放了两个朱漆上染海棠木制的立架，架子上摆放着一些卷轴和经书，鲜有的还摆了几件流彩玉器和青瓷。
殿内的典雅和奢华无一不在表达着这里面有着某个倾权人物。
魏进言停下了步子，他们也跟着停下了步子。魏进言将放有木牌的托盘呈到玄湛面前，放置桌上。
绘着朱雀腾飞图的一道屏风前方，圆椅上的玄湛停下了抄写经文的手，他放下笔在砚上，顿了顿又拿起笔继续写字。并没有完全将视线放在托盘里的那几个木牌上，只是稍稍撇了一眼就随意拿起了一个，朝桌前扔了下去。
“看看是谁？”玄湛问着。
——这声音……白敬霜凝眉。
玄湛沉稳宽厚带有磁力的声音吸引了她，她竟有点好奇这个传言“又丑又矮又胖且残暴”的帝王了。按理说声音好听的一般都长得是极度存在反差的，说不定传言真是差不多如此。
她想探头瞅一眼前面的是与否，可被遮的视线全无。正当如此不顺意时……
魏进言将木牌拾起来看，转身朝后面的人叫说：“小霜子，出来。”
白敬霜被叫的一愣，站在她前面的小顺子回头小声督促她：“愣什么呢，是你吧！”
她一脸错愕，好久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这才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往前步来。
这回，可真是瞅见“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