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进了虎狼之地啊!
白敬霜咬牙,这里可比不得相府啊。她大小姐的尊横架子不好使了,唬不起来,对方也不是能唬得了的人,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忍字当头,留下青山。
大寒的天,抖着哆嗦,就别提这双手有多痛了。但庆幸的是在庆和殿里头有暖炉加持,与外头的刺骨寒景相比之下,真是收敛太多,暖和太多了。
她双手内握,撅起委屈的小嘴暗自忍受,跪了许久才起身。又小心翼翼的挪到屏风的右侧,金远则站在屏风的左侧,而前头中心正是坐在高位的玄湛。
金远的腰间系挂着一把剑,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凛然正视着前方,就这么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除非玄湛起身踏出庆和殿他才会跟着动身。
敬霜不禁暇想——难道他不用上厕所吗?都不用去嘘嘘?该不会也是个太监吧?平时拉肚子的话怎么办?
这一想到肚子,她就饿了,又扭头看向了玄湛,寻思着他是不是不用吃的,看着就像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也总得喝点儿露水续命吧!
那座上的玄湛泰然处之的看着奏折,毫无所动。她又侧目朝金远撇去,亦是如此,其耐力可鉴,主子不动他不动,真是敬业,要是有奖的话,白敬霜高低给他颁一个。
过了许久,那殿外的宫婢终于是端来了膳食,她一见,就快快跑去接过来了。
可这一端到手里边呀,才发现竟全是素的,一口肉都见不到。
托盘里放的是一碗米饭,另一碗则是像清水的液体里放了两片菜叶,外加一碟萝卜丝儿。瞧着,她无味的摇了摇头,呢喃一句:“这吃的也太寡淡了吧。”
将饭菜放到用餐的桌上后,她转头去请玄湛用餐,都还没开始抬脚呢,金远就挡在了面前,看着饭菜对她说:“你吃了吗?”
她欢快的摇摇头,误以为欣喜的说:“没有呢,那我是不是可以下班去吃饭了?”
金远伸手指着一桌饭菜,饱含深意的看着她。
她很快意识到何意,露出一副吃了一百根苦瓜的笑容,不情不愿的从嘴里低咕出声:“试毒啊~呵呵~好啊。”
她不得不带着一腔怨念,耷拉着脑袋瓜,纳纳不欢的转身去夹菜。
生无可恋的模样夹了就往嘴里塞,连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然后侧头用眼角的尾光斜视着金远说:“挺好,就是咸了。”
过了半晌,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以后,玄湛那屁股才离开了那张圈椅,往餐桌这边信步走来。
最后,她也是遵办完这些规矩,才得以从庆和殿离开去吃饭。
对比起东宫庆和殿这般无欲无欢的清悠寡淡,那北庭的阳霄殿就简直活色生香太多了。
玄湛承了位,他那些名义上的兄弟手足们按理按俗的也给封了一候半爵,分一亩三分府邸。整个王宫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其中以东宫为主,面积最大,宫殿屋舍最多。其余的宫庭楼阁,雅亭花苑分布甚远,它们都与中央的东宫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阳霄殿里的酒池肉林弥欢散漫,殿中央的一道绣着白鹤展翅的屏风前,铺着一张宽大柔软的毯榻,榻上放有一张小型黄梨木制的圆角酒桌,桌子后排是倚在女侍怀里风流浪荡的玄赫。
他左拥右抱着两个姿色娇艳的女侍,鼻尖贴向左边那个女侍嫩白的颈部摩挲,右边的女侍则手拿酒盏往杯子里倒酒,再缓缓悠悠的送到他嘴边嘬饮而下。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又现出欲仙欲醉的模样溺向侍女的怀抱里。
总管太监魏进言从殿外步入,来到殿内。
他俯身向玄赫行了尊礼,“老奴参见永定候。”
玄赫闻声,这才从女侍的怀里抽离。“魏掌事,怎么?找到那个杀老鬼监的太监了?”
“回禀候爷,没找着。”
玄赫露出不悦的神色,“没找着那你来做什么?”
“这几日,宫里选进了新的宫婢和太监,一拨一拨的都分匀了,这不,也分了几个给到候爷的府庭上。”
玄赫听完立即大手一挥,拒道:“不必了,我府庭上不缺人手,从哪儿来的领回哪儿去。”
魏进言吁了一口气,叹言:“候爷,您日夜笙歌怕是有所不知啊,那以往的宫婢与太监都被遣散了好多,您府庭上的也早在前日被唤遣出宫了。
“什么?”玄赫眉头紧紧一蹙,恍然醒起,“难怪我昨夜唤人来点香无人接应,原来…”
玄赫一把推开左右两个女侍,身子往桌边倾去,左手攒拳伏在桌面,嗤牙冽齿的言语说:“借着招选太监宫婢的事由,好将我在王宫内外安插的眼线揪出来除掉…呵呵~他简直是把宫里上上下下乃至兵部的人都换了一遍。”
说着,玄赫用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魏进言眯眼一笑,颇具意味的说:“候爷,这眼睛呀除不掉。”
“哦??”玄赫徐徐起身朝魏进言走去,站定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的衣领处肆意的掸了几下,语气诡慢的问道:“那么…我想知道这除不掉的眼睛在哪儿?”
魏进言抬眼直视玄赫,邪气的哼了两声说:“自然是老奴这双眼睛。”
玄赫瞬时狂狷的大笑,又很快恢复严肃的神色,“你?站好了?”
魏进言反问:“候爷觉得呢?”
玄赫用眼角的利光审视魏进言,嘴角微微向上,抽笑一声:“站不好队,可是会丧命的。”
他缓缓转过了身,又回到毯榻上搂过女侍。
魏进言弓下身子,轻言轻语的搁下话道:“老奴先行退下了,若候爷有任何需要,老奴定任听差遣。”
玄赫叹了一口气,冲他摆摆手,“你退吧,但把那领来的太监宫婢留下,这若大的阳霄殿多几个能使唤的也不差。”
“是,老奴告退。”
魏进言揖着礼渐而转身退下。
往殿外步去时,魏进言的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诡笑。
傍晚,天空浮起一片澄红的火烧云,连同整个神都也变得金灿金灿的。
庆和殿里,敬霜因为站着太久了,实在是困得不行就倚着屏风嗑睡了,仅仅一会儿,谁知一合眼就往沉了睡去,她整个人的重心往屏风倚靠,这屏风也不是固定的,就立在那儿罢了,自然是承受不住这般重量的投靠,结果,连人带屏风一同往前砸倒。
玄湛的头从屏风的薄面穿透而过,用脑袋把屏风戳出了个大窟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