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十五,鲜见有日头照着,风也不算太冷,倒也是有些暖春的模样了。
屋子里头,摆开一桌饭菜,敬霜看了不禁按着肚子,胃里掀起一阵反酸。
这些天顿顿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喝,油水太足了现今腻的厉害,今日却不大有胃口了,她转头吩咐寄云让快快去煮个绿豆汤解解才好。
寄云听后便往后厨去了,而她潇洒的坐在棠木圈椅上,全身放松的翘起了二郎腿,空着一大桌子菜说腻了不吃,倒是悠闲的嗑起了瓜子。
闲嗑良久后,等寄云的绿豆汤没等到反而等来一堆聘礼。
好几个壮汉挑着一箱一箱的聘礼到苑里来,满担子红火的聘礼落在了自己屋里。敬霜噌的一下双眼放光看去,可见那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琉璃美玉,在她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那些都是她从没见过的宝贝,尤其是那两担篮子金条,闪得她眼睛都快瞎了。
一时间眼花缭乱,赏不过来。
此时,她还毫不知情,像个街头长舌妇般脖子伸的老长,看热闹似的一边嗑瓜子一边忍不住嗟叹:“啧啧啧,这谁家的呀?豪横啊,这么富贵。”
“你的呀。”一个挑担夫听到她问话,于是停下来应了她一声。
白敬霜不明所以,一脸问号的指着自己:“我…我的?这些东西?为什么呀?干什么的?”她问眼前这个挑担夫。
而另外一个挑担壮汉见闻后也停下了匆忙的步子回答:“哦,大小姐呀,这是您的聘礼呀。”
她的眉头拧成八字,“什么?”
“恭喜呀大小姐。”壮汉憨厚的笑着说客套的喜话。
——这……怎么回事?
敬霜还没反应过来,担来的聘礼全搁在这儿了,这可是自个儿的屋里啊!
“恭喜什么呀恭喜。”她整整一个大无语,脑袋顶着一个大问号呢,立马转头想找婢女寄云了解情况来着,可是她去煮绿豆汤久久不见回来,而屋外的人正窸窸窣窣的又不知在说起了什么。
她倾了倾身子竖直了耳朵探听。
屋外的白冰和白蓉、白尔和白昊,还有一众下人们都跟着聘礼走到了苑落外头,齐刷刷的抱团看着。
“你瞧瞧,真是气死人。”白蓉的目光跟随着聘礼,她满脸嫉的要死,酸溜溜的说道。“你看那些珠宝玉石,绫罗绸缎,件件都那么精致又矜贵,可惜,这些好东西呀,偏偏落到了大姑娘哪儿。”
“哼~谁稀罕,病好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嫁给矮挫子。”白冰一脸的酸相,鼓着腮帮子气轰轰的讥讽着。
一旁的白尔倒是不禁发笑:“三姐,你嫉妒她呀?话说回来那矮挫子可是当今的帝王呢。”
白冰这下更气了,朝白尔狠翻了个大白眼,声量立马拉尖起来说:“我嫉妒她?她白敬霜有什么好的,别以为安个帝后的名份就会高高在上了,纵使有帝王依着谤着又怎样,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受不受宠还不一定呢。”
白蓉咯咯咯的暗笑起来,碰了碰白冰的臂子说:“这可难说,自从这病好了,她那狐狸尾巴算是冒出来了,你没看她那精神劲儿头,了不得呀,一脸狐狸精的媚相反倒更加清楚了呢。”
白冰侧眸往白蓉看过去,思索了一下,附言说:“也是啊,这病好了的狐狸精长得千娇百媚谁不爱呀,只不过往后要对着这么个油腻巴巴的丑男人献媚,想来就实在是可惜呀…可惜了。”
说完,众人便同声同气般咯咯咯的讪笑起来,放肆至极。
屋里的敬霜一听,手中的瓜子瞬间就不嗑了,二郎腿也随即放下来了。
而寄云这才端着绿豆汤慢慢悠悠的进屋来。
“大小姐,汤好了。”寄云将汤呈放到桌上。
白敬霜可不淡定了,她一把将寄云拉过来寻问:“寄云,快快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我还定了亲事?”
寄云老实的点头:“大小姐,是啊。”
她猛然一惊,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愣了几秒后又再追问:“听外头那帮妖精说,这对方是又丑又矮又肥?是不是?”
寄云眉头僵住了,怯声回答:“好…好好像是。”
她紧迫的问:“什么叫好像是啊,到底是不是?”
“小姐…我…我先前打听的,这对方就是同说的这个样子,还…还听说…这……”寄云扭扭捏捏的欲说又止,把她急得上头。
“还听说什么呀,你别说两个字又断两个字呀,真是急死人了。”
寄云顿了顿,重新整理了语速说:“小姐,听说,这当今新帝长一脸麻子疙瘩,瘆得很。”
“啊!!”白敬霜惊的下巴都差点儿掉了,又指责寄云道:“唉呀,你…你坏事儿呀你,这都几天了,你怎么不早说,看这大包小包的都给我下聘了。”她摊掌抵在额边,实在汗颜——不行不行,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了,得赶紧找对策。
她头疼的扶着桌子,左右踌躇。
看着堆成山的聘礼,她无奈叹气。
她问:“婚期你知道在什么时候吗?”
寄云点点头回答:“大小姐,你别着急呀,婚期在三天后呢。”
在得知了婚期还远在三天后,敬霜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暗自庆慰:“还好,还有时间想办法。”
她踱着步子绕着聘礼转来转去的,把寄云都差点绕晕了。
寄云无解,看着小姐如此焦躁不安,问道:“大小姐,你这是干嘛呀,都走了一个上午了,不歇歇吗?绿豆汤都凉了。”
敬霜摆摆手,“你别管我,歇什么歇,再不赶紧想办法我这一辈子比这绿豆汤还要凉。”
寄云不知道劝,只好随了主子,只是怕主子累着渴着,忙让她歇下好把绿豆汤喝了。
可她哪里有心情歇呢,她叉起小蛮腰,又继续绕着聘礼转圈圈,倒是没过多久,她实在累下来才瘫到床上去睡着了。直到午后,才被寄云喊醒。
“小姐,小姐…大小姐…”寄云拍着她的肩头。
正是睡得正香呢,她半迷糊的摆手拨开了寄云的手,“干嘛呀,人家正啃着猪蹄儿呢…”
寄云愁着脸,扯着她的手臂摇动,嗤着牙贴近了耳边小声说:“大小姐,小姐呀,醒醒,国相他来了。”
“什么国相呀,我不认识。”
“大小姐,国相是你爹,你爹来了。”
——我爹!!白敬霜霍的一睁眼,知觉了过来,蹭蹭的就从床上弹起了身。
来这儿好几天了,都没见过这位爹的人。直到今天的那一箱一箱的金银财宝给抬进屋里,才看到这所谓的爹冒头。
——几个意思呀?白敬霜坐在凳子上,她眉头微蹙,双眼灼灼,两手环抱在胸前做提防状,朝坐在对面的白璋一圈一圈的打量起来。
——这老头想干啥,该不会看上那一堆聘礼了吧?那里头的大金镯子,翡翠碧玉,绿石珍珠我可一个都还没摸过呢,难不成…想来要我聘礼?
“咳咳…”白璋被白敬霜盯着好一阵尴尬,她下意识的咳嗽了两声来拨开这凝固的气氛。
“霜儿呀,听闻大夫说在你身上多年的顽疾已除,为父知道后甚是高兴……”
不管横看竖看,他也不像是来关切自己身子好坏的人,敬霜不爽的白着眼,听到心里不禁一呸,心想——我病好了你高兴?你装得还能再假一点吗。
白章继续说着:“如今,你又即将成为神都的帝后,威望声高,尊躯矜贵,这不喜事嘛,咱们家可谓更上一层楼了,今后呀,更是借你的光,咱们国相府上上下下可就要多多仰仗你了。”
她眉峰一提,眼睛半眯着看他,内心由然一怔——这老头倒是挺会见风使舵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下聘礼的时候来。我才不管呢,什么帝后不帝后的,谁爱嫁谁嫁。
“嗬嗬~”敬霜僵笑着打趣一句他:“你还挺会审时度势的嘛。”
“额??”白璋一时哑然。又继续说:“霜儿,以前确实是爹不好,是爹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不管不顾的亏待了你太多了……”
——原来你知道啊!听寄云说,这个哎吔老爹从前呀…揽着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潇洒,光顾着她们生的老三老四老七老八。现在倒是知道发勤了,才想起来要攀枝头。
她鄙夷的摇了摇头,无语的屑起嘴角。
她摆摆手,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说多无益,回去吧,没事儿别来烦我,正恼着呢。”
“霜儿,这……”白璋似乎有目的不达,他回头看了好几眼那几座金玉银山,扭扭捏捏的欲语:“额…霜儿呀,这聘礼…给得…挺多啊,宫里给的挺丰厚啊,这不,你二娘三娘她们瞧见这珠子镯子什么的,也说挺漂亮,你这要是有多的话可否赏些……”
——我就知道不简单,原来是替自己那些妾侍们讨要金镯子,好意思吗?
敬霜一咬牙——不行,在逃婚之前一定得找个地方把这些宝贝藏起来。
“漂亮,是挺漂亮的,不过,这些可都是我应得的,如今身处贵胄,这些金银珠宝正是衬我,就没有一件是多余的。”她微微仰起头,使一口重腔的声明着。
白璋茫茫然的尬笑着,显得有些无味的意思,知道不得,他拉下一张灰脸便转身离开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