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政?罪无可恕?皇帝犯了法、做错事就可以逍遥法外;臣子有了点小过错就往火坑里推?难道焰国的法令是只给老百姓以及臣子遵守的,皇帝是例外的?”如果他强暴我就可以原谅,冬辰冒犯了他就罪无可恕,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如果是这样,焰国的江山怕是没多长时间就该易主了!
“娘娘,您是不能去的!奴婢求求您了,您别去。您一去,只不定又该惹出风波来了!”也许是真怕,她拼命拦住我就是不放我走。
“晓荷,你若是怕,不愿意跟我去就罢了?还说我去惹风波?难道我生来就是个是非精吗?也不看看,焰国当初没有冬辰,你们的皇帝能当坐上皇位?一国太傅接受三司会审,这不是儿戏!还不快给我让开?”这下子,我真的火了,我不能让冬辰有危险,哪怕我将要面对的是烈焰明这个可恨的家伙!
无法避及我的怒气,她拦住我的身形慢慢让开了!
我走了老远,她又急切切地追了上来:“皇后娘娘,求您别去,您若是去了,会引起王公大臣的议论。于您和太傅大人都不好呀!”
“就是知道不好才一定要去弄个明白!若都像你这么想,当初冬辰明知道先皇国葬时会有危险,哪里还敢去救当时身为太子的皇帝?晓荷,看你怕成这样,你还是别去了!我一个人去!”
被我堵得死死的,她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愣站在我面前不前进也不后退。
“会审地点在哪里?东四殿吗?”百官上朝在皇极殿,处理公务均在皇极殿东侧的四个大殿内,因此那里常被称为东四殿。我走了一阵儿,又转头问了问她。
“应该是在东四殿之一的英武殿进行!”
得到答案,我飞也似地冲出了永安宫宫门,火速让人备了轿,准备前往英武殿。
刚出宫门,赶巧与方浩所带的侍卫巡逻队碰到一起。因为我是从宫门一直踩着台阶往下去,看到他们后身体来不及刹住,整个人就朝方浩撞了过去,“哎呀!”
这一撞,方浩将我稳稳扶住了:“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件精美的物品从他怀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面。我眼明手快地为他拾了起来,是一小幅镶了边的绣品,绣的是六簇生机盎然的莲花,叶绿花红。赶紧朝他递过去,歉疚地道:“对不起,方浩。我走得太急了……还好没摔坏!”
他接了过去,宝贝似地放回了怀中,看得出他很在意这件物品!
不过,一个大男人,揣着一件女人的用品,似乎很怪异呀!不觉随口一问:“这东西对你这么重要,该不会是哪个意中人送的定情信物吧?”
方浩赶紧解释着:“这是我娘亲留下的遗物,我一直带在身边。”噢,就是前些日子晚上他怎么也不肯给我看的物件吧!
“你娘亲绣的花绣得真好!”我开口赞道。
“娘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曾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娘,最喜欢绣火莲花!”他关善地笑着,说话的同时仿佛回忆起他母亲的样子!
“怪不得!”我喃喃而语。莲花,六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对了,皇后娘娘跑得这么急?是所为何事?”让侍卫们先行一步,他关切地问。
“哦!冬辰接受三司会审,你知道吗?”
“皇后娘娘,您是从哪里得知的?”他语气凝重,紧张兮兮地道。看来他应该是知道实情的!
“你先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先告诉我你知道多少?是不是因为上次在无极殿,冬辰向他发了火,所以他才这么做吗?”
“关于这件事,您最好别过问。否则会适得其反!”
向来认为他厚道,以为他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岂料他也反对我前去英武殿。“没想到连你也对我我说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他阻拦于我。
“不要叫我皇后娘娘,我根本就不是!”厉声打算他的话,我转头就朝太极殿方向飞奔。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左一个右一个地叫我皇后娘娘,完全不管我这个当事人的心里感受,想着就来气,竟连方浩也是如此。如此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关心冬辰……
被我怒斥的方浩还想来止住我,却被侍卫们叫住了,不得脱身。
我安坐入轿,“去英武殿!”轿身被抬了起来,我坐在轿内,心里乱轰轰的。
经过皇极殿,我下令停轿,决定走去英武殿。阳光已经从大殿内退到外部的白玉阶上了,殿内冷冷清清,稀稀疏疏的宫女太监正打扫着大殿,显得极为冷漠。那灼灼光华的金銮座显得那么突兀。自古一将功臣万骨枯,那么这个皇位呢?又该有多少人为它死于非命?有种不祥的感觉,一点点将我包围。
英武殿就在皇极殿东转角处,不过两百米距离。我的动作较之先前,有些迟缓,去了又会如何?倘若他真是命定此劫,凭我这一己之力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这可是三司会审呀……彷徨无助与软弱似乎在我心里发了芽一样,忐忑不安!
“皇后娘娘。”高成迎向我的身体缩了缩,最终还是直挺挺跪了下去,头垂得低低地,就快贴到了地面。
胡思乱想的我被他打断,眼见英武殿就在面前,怨恨地看了他几眼,只当他是空气一般,拎着衣裙从他的身边走过。
“皇后娘娘,太傅大人已经被押至天牢,并不在英武殿。”
他的话像一颗点燃了引线的炸弹在我脑袋里突然爆炸,所有的想法都在此时被粉碎,灰飞烟灭,站立的姿势已经无法再保持下去,天地都在旋转、摇晃,眼前没有光明,黑暗一片。我的冬辰,我桃花一样美丽的男子——他说过要与我共游山水,他说过要带我走……
衣袍在飞舞,缓缓低头,有种火热的液体从口中喷发出来,溅到了衣衫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耳边,高成惊骇地叫起来。
我倒在了汉白玉地板上,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凉意点点滴滴地浸身而来,彻骨一般蔓延于四肢百骸,意识落入半清醒半昏迷的混沌里,只想着冬辰珍珠白的身影,只想着春天最美的繁郁桃花!
“快来人呀!皇后娘娘昏倒啦!快来人呀!”高成扯着噪门儿尖声大叫,伸出双手来扶我!
混乱的脚步声将我浮游的思绪渐渐掩埋,我终于无知无觉。
一段漫长的昏眩沉睡过后,我张开眼,眼前暗沉沉一片,晓夜的风吹得轻纱帘帐异魅地飘起,锦衾绣枕,馨香暗传,夜凉如水,远处跳动着的烛光摇曳生姿。这是在哪座大殿里?
“吱——”有人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正安睡!你们进来干什么?”一个太监有些怒道。
“皇上正在御书房与几位大人议事,让高公公传话说,夜来风凉,皇后娘娘急火攻心,又吐了血,身子骨虚弱,怕她着凉,殿内还是备个暖炉的好。”进门的人亦是声音小到了极点。
“那好吧,小心点儿,别碰出声响,吵到皇后娘娘,你担当不起!”
“是,是,是!”来人肯定地道,然后一阵极轻的摆放安置之声传来。“好了!安置妥当了。”
守殿的太监开了口,“行了,行了,快出去吧!”
“唉,张公公,你说太傅大人是所为何事被三司会审,打入天牢呀?”
“你问我我问谁去?唉,我说小灵子,你这嘴就不能别问东问西的?小心祸从口出。”
两个人唧唧咕咕在一起说了半天后,殿门重新开启,内殿归于平静。
许久,我用双手费力地从床榻上撑起半个身体,扶着床柱,双足落地,自己套上绣鞋,拂开荡漾的纱帘,走了出来。十月的夜,竟是沁凉入骨了,骤然感觉衣衫有些单薄,身体莫名地籁籁发抖,赶忙趁着暗淡的烛光,将放置在榻边衣架上的衣衫取得,披在身上,摸摸索索朝外殿走。
头晕乏力,我一步三晃。外殿静悄悄地,没有人。
将殿门推开一条缝儿,我侧身出殿。清冷的月光泻了一地,宫灯映衬,夜雾缭绕如烟,殿前有几片桐黄叶打着旋儿飞舞下来,菊的香冷冷冽冽地飘来,笼罩着我那份惨然的情怀,幽怨又怅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