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是惊鸿一瞥。
壹、
我叫雁阙，是妖。许是因为我是王宫前广场用以记录官爵，功绩的阙楼，有幸得了几分王宫龙气修得人形。
这是我修得人形的第十个年头，今天是除夕夜，自天上来了位俊俏的神仙。
“恭迎神君。”我学着平时百官上朝时的模样动作面带微笑对着那神仙鞠了一躬。
按理说那神仙应该将我扶起，对我说“不必多礼”才是，可这神仙不声不响的。
我只觉得一道令我极其不适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心中正奇怪着，一抬头，那神仙已经进了宫了。
我实在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人，好在和守着宫门的椒图交情不浅，我也可以去打探一番。
我跑到宫门下拍了拍门，一身着深紫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欢快说道:“椒图！方才进宫的那个神仙是谁啊？我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会我。”
椒图看我一眼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般不嫌你烦？那是九天上的上清神君，素来高傲，你这小丫头片子少去惹他，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那他来凡间做什么？”我开口问道。
椒图微微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前几日我听闻上清神君醉酒调戏了晴瑶仙子，被天帝罚下界来。我看他往后宫去怕是要去王后腹中做王宫太子吧。”
“犯了错还能做王宫太子啊。若是我这样的小妖怕不是要被天雷打的魂飞魄散不可。”我愤愤道。
“所以啊，你可得跟紧我，我可是龙九子。有我护着你，你害怕什么？”
我觉得脑门一疼，急忙抬手捂住痛处。
原来是椒图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嘣。
我立马伸出双手一下抓住他的手塞到嘴里，狠狠咬了他一口。
只见他伸出另一只手又在我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嘣。
我痛地嗷了一声，撒手去捉那只手，抓到了，脑门上又得了他一个另一只手的脑瓜嘣。
这么来回整了几遍我明白了，到底是我太年轻了，不敌他这个千年神兽，只能在心里暗骂他太老了。
椒图大概是我见过最不像神仙的神仙了。
他带着我疯带着我玩儿，带我偷吃带我偷酒。还会教我我扮鬼吓人。虽说我觉得他这样做不对。却庆幸能在这沉闷的宫殿里遇到了他这般有趣的人。
世人皆说龙九子椒图性情孤僻。我看啊他们定是没见过椒图才这般说。
记得我当初是在夜中子时化为人形开了灵智，一睁眼便是椒图，他同我打招呼。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面容，我熟悉的很，可脑袋里没有一点有关他的记忆。
“姑娘，我叫椒图……”正说着话的椒图顿了顿转身指着一个方向，我探头看去就见一高高的宫门，黑黢黢的。我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名堂正想问，就听椒图扭头看着我道:“我就住在那里，以后你可以常来我这里玩儿。”
“我叫雁阙！”我脱口而出道，话刚出口我便看见椒图明显一愣，随后回过神的我也愣住了，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我叫雁阙。
“雁阙，很好听的名字啊……”椒图傻笑说道。
他笑的很傻很可爱，夜色中我却清楚的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许是我太过明显的盯着他的手，被他察觉，只见他快速的拉过袖子将手藏了起来。
我记住了那晚上椒图看我的眼神，先前我还不知道，只觉得他眼睛水灵灵的好看的很。
十年里看了一些凡间的生离死别后，回想起来，我便将那个眼神定意为一见钟情。
贰、
这是我修得人形的第三十个年头，
我觉得自己越发喜欢椒图这个皮皮的龙了。
不过今日他不在宫门府邸，说是回龙宫给龙王祝寿去了。临走时还特地嘱咐我不要闯祸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冲撞了守在王宫各位神君。
我答应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乖乖待在前广场，那也不去。
都说仙界一日，凡间一年。
椒图走时是春二月。眼下到了夏六月了还没回来。没了他陪我聊天，我实在无趣的很。心里想着等他回来定是要闹一闹他。
脑海中想着他无奈的模样，我竟一不小心笑出声来。抬头望了望天，心中祈祷他快些回来。
这日下大雨，天阴沉沉的。我瞧见宫门边供大臣上下朝的甬道上坐着一个人被雨淋的跟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很，也不知道是那个宫做事的人。
我左右瞧了瞧并未看到有那家仙君经过，便变出一把伞现身替他遮雨，并开口叫他找一个地方躲躲雨。
他抬起头来，我心中一惊。
这人的模样竟是同二十年前那上清神君模样生的一般无二。
只是这狼狈的模样那里还有当初见到他时的仙风道骨。
不知为何我心中一怕，连连退了几步。
只见他醉醺醺的，冷笑道:“这是哪个宫的小宫女，模样生的俊俏的很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伸手挑了一下我的下巴。
我只觉下巴好似被蛇碰过一般，凉飕飕，湿漉漉的。
我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慌张，脑中似炸雷一般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这是哪个宫的小仙娥，模样生的俊俏的很啊……”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
也许……还是同一个人……
他说罢便向我扑来，我奋力一推，他便撞到了墙上，顺着墙滑落在地一动不动。
我的头痛极了，脑子里闹哄哄的，就快炸了。
一个个片段在我眼前闪过。
“大胆雁阙，不过小小阙楼修炼而成的仙，竟敢冒犯上清神君，还敢污蔑神君轻薄你。你是什么身份？神君又是什么身份，且能容你这般污蔑神君名誉！”
“我说的是真的！就是他！”我跪在地上指着高坐在上位正端起茶杯喝茶的上清，厉声说道。
“那本判问你，神君是如何轻薄于你？”
“我……我……他……”我实在羞于启齿，低下了头。
“哼！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利索，怕是还未想好说词借口吧，来人啊，将这贱人拉下去，罚她四十九道天雷！”
那四十九道天雷是劈的我魂飞魄散，弥留之际我想起了椒图。
那个闷闷的不爱说，不爱笑，始终紧抿着双唇的椒图。
我曾带着他偷过天宫的酒，偷过天宫的糕点，扮鬼吓过胆小的仙娥……
我记得那年他去凡间降雨说让我等他回来，我却再也等不到了。
终、
上清神君转世的太子死了，死在一个下雨天。而凶手是我，雁阙。
当我跪在那曾经判我九十九道天雷的神仙面前时，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许是没想到还能再看见我吧，我也没想到。
不过想来当初应该是椒图救了我。谁叫我睁眼就瞧见了他，这救我的恩情就记在他头上吧。
“大胆雁阙！竟敢……竟敢伤害上清神君！罪无可恕……”
“又是四十九道天雷？”我打断他反问道。
“竟然如此嚣张！本君这次判你九十九道天雷！”
完了，这次是连渣渣都不剩了。
“谁敢！”一身穿深紫色衣袍的男子突然蹦了出来。
“原来是椒图神君。”那判神恭敬道。
椒图并为给他好脸色，冷哼一声弯腰将我扶起冷声道:“雁阙仙子如今是本君的妻，谁敢判她！”
我何时成了他的妻？
“这……这……椒图神君可有凭证？”判神面露难色怯怯问道，身上渗出一身冷汗。他瞧着椒图的架势，怕是来者不善。
“自然。”椒图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张金纸来，我赶忙伸长了脖子去看，认真的将上头的字看了个遍。
果真是天帝赐婚。看来我不必变成渣渣了。
判神眼珠子一转，嘴一张说词便如同被绳子牵着一般被牵了出来。
“鉴于上清神君平安归来，凡间之事便作罢了，作罢了……”
“作罢？当初若不是你颠倒黑白，那四十九道天雷就该落在上清身上。我已经禀报天帝，天帝已经将上清贬下凡去。你觉得我会作罢？”
判神急忙在椒图面前跪下，怯生生喊道:“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你去领九十九道天雷，若能活下来此事便罢了。”椒图说罢望了我一眼，便牵着我离开了。
我依旧觉得他眼睛水灵灵的好看极了。
在凡间初遇时椒图看我的眼神曾被我定意为一见钟情。
如今想想那应该是久别重逢。
重逢是始料未及
别来无恙是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