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季家(四)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没有生出鼻子眼睛才好,就不会听到这些动辄取人性命的皇室秘辛。
“皇儿可不要受他人蛊惑,伤了为父的心。”天成帝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身边的季青屿。
发觉其面容比起太子更像那个事事胜他一筹的人,眼神变得狠毒起来,下定决心留不得。
太子终究还是个小孩子,闻言瑟缩一下,抬头看向季青屿。
“若是你想借那位身中慢性毒药的妇人威胁太子,我只能说你失算了。”
天成帝右眼皮猛的一跳,一位瘦弱的妇人就被人馋着,一步一步走入殿内。
等看清那人的面目,天成帝后退着踩上躲闪不及的公公,摔倒在地后双手并用往后挪动着迫切想要远离。
“镇国将军?你不是死在那次镇压了吗?”眼见的官脱口而出妇人的称谓,皱着眉头似是不解为何人活着还要举办那么盛大的收殓仪式。
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沈将军面前,哭嚎着孩儿不孝,识人不清诸如此类的话。
沈老将军也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他最满意的大女儿,那日收到她的死讯时一夜白头,如今想来天成帝自那时起便开始编织陷阱。
“我的儿啊!”沈老将军赶忙扶起那妇人,相拥在一起庆祝着久别重逢。
季青屿与向沂对视一眼,眼疾手快拦住准备溜走的天成帝,一脚将他踹到沈老将军脚边。
天成帝哎呦一声,正好迎上妇人深深凹进去的眼眶,抱着脑袋不断求饶:“饶了我吧,你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我也没有杀你对不对……”
反应过来的太子一把扑进妇人的怀里又哭又笑,这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而不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呜呜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我都不敢想若是只剩下我自己该如何……”太子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心中的恐惧委屈一一讲来,换来妇人温柔地摸摸头,告诉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天成帝能想出什么改天换日的法子也救不了被权力腐蚀干净的自己,认命闭上眸子,任由侍卫拖着他走下往日的高位。
“你以为在座的就只有我这样吗,你说着替天行道,可这天饶得过你吗?!哈哈哈哈哈……”天成帝的笑很是渗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向沂。
侍卫拖着他走远,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老夫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向相了。”沈老将军说着便要跪倒,一旁的妇人和太子作势也要跟着跪下。
向沂拦得住一个两个,空不出手拦住第三个。
“末将拜见太子!”妇人猛得高声喊道,却拜倒在了季青屿脚边,还拉着太子说还不快向你哥哥请安。
朝臣交头接耳的嘁嘁喳喳声更为明显起来。
太阳冲破云海,光芒一瞬间笼罩雍朝大地的每一处,百姓纷纷出门感叹着多少日子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一场早朝愣是被拖到了第二天早上,大臣们顶着乌黑的眼圈有气无力地走在出宫门的路上,连讨论都不想讨论。
回到家中时面对等待了整晚的夫人们,只说是宫内出了点小状况,今日要好好补觉,不许外人来访。
季青屿不可置信地快步走到向沂身后,只当是妇人中毒已深,虽然服下了解药仍有残余影响她辨人识物。
太子虽是不解,不过从小教导他养育他的妇人这么说,也就乖乖去做。
更何况这太子的位置沾染着爹娘亲族的鲜血,藏着见不得人的脏污,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劳什子太子。
“将军可是认错了?我这相公自小寄养在季家,生父生母俱是不祥,怎么可能是死在叛军手中的……”
向沂的话戛然而止。
季青屿的确是从宫中被人抱出来的不错,季夫人也曾提及季青屿的生父生母也跟着一块跑出来了,当时说着要去漠北。
只是一个拐弯的功夫,生父生母便不见了踪迹,她只能将这个弃婴抱回家中抚养。
所以季青屿压根不是什么季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而是与当今太子同属一脉的亲生哥哥?
“我不想做什么太子啊皇上啊,我只是一个医者罢了。”季青屿放轻力气敲了敲向沂的小脑袋瓜,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妇人闻言陷入了纠结,当日她收到的命令就是保护储君,谁料叛军反扑的时候天成帝同时叛变,手忙脚乱地应付过第一波,储君便不见了。
当日她只能抱着如今的太子藏进冷宫中,抚养他长大,告诉他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和黎民百姓,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时刻。
直到……天成帝发现了太子的踪迹,喂妇人吃下毒药,将她关在不见天日的水牢中,只允许太子一个月见一次。
其余时候都是父慈子孝的温情模样,又有几人能够撞破他们之间的假象,知晓他们的真面目呢。
这出戏一演就是十几年。
“当日君上的命令便是辅佐储君登记,殿下如此行事,倒令我不知如何是好。”妇人扭头看沈老将军,眸中很是不解为何有人会拒绝唾手可得的权力,反倒是选择了行医济世。
天成帝势微,宫中守卫便暂时听从向沂调遣,皇后和沈贵妃无需多少时间便赶到了殿中。
沈贵妃红着眼圈,快将站的那块地板砖磨掉一块,还是不敢上前面对沈老将军。
毕竟当年年少硬要入宫的时候,所有的重话狠话混账话都说了个遍,气得沈老将军扬言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如今看来沈老将军说的没错,她就是眼瞎才会看上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些苦头也该她吃一吃长长记性。
皇后没想到还能见到当日的镇国将军,这可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当即握着妇人的手问东问西,说对她的倾慕,对她的佩服。
顺便还感慨一下镇国将军这几年来的罪,流下了几颗泪珠。
沈贵妃低着头还在犹豫的时候,视线中突然闯入了一双黑色的鞋子。
干净、陈旧,鞋边磨起了不少的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