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讨债鬼。
连禀道再次狠捏眉心两下，等这个糟心的儿子把醒酒汤喝完。
见连穆把茶盅放下，连禀道才开口将准备让他负责秦市游乐园项目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端详连穆的神情。
“我？”连穆夸张地用食指指着自己问道。
连禀道蹙眉，不悦表现得很明显。
连穆也不管他爸是什么脸色，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就算了吧，干不了。”
拒绝得干脆。
连禀道很不喜欢连穆的这种态度，还没做先认输。
似是连禀道肚中蛔虫，连穆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抢在前面说道：“我是实事求是。你也知道我搞砸过多少事。”
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霎时间竟然堵得连禀道无话可说。
这个大儿子在生意场上天赋的确差了点，但勤能补拙，他要是肯上进，再给他配上一两个得力的辅佐，连穆也不是肩负不起连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可再好的资源送到他眼前，他不珍惜，旁人又能如何。
连禀道是恨铁不成钢。
“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什么都要跟靖衡争一争的嘛……”连禀道察觉出连穆态度的转变，关心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没劲。”连穆舒展坐姿，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的腿还一晃一晃的，悠闲得很。
连禀道见连穆懒散的态度也不生气，难得想要做一回知心父亲。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沙发那里，坐在连穆身边，侧过身去和连穆讲话。
“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本想做一回儿子的知心人，倾听他的烦恼，没成想一开口还是略带训斥意味的话。
连禀道第一次有了自己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好父亲的挫败感。
“正是因为活到了三十岁，才觉得争来争去的没意思。”连穆不管连禀道为什么坐到他身边来，对方说什么他就接什么。
话锋一转，连穆说道，“我前两天见着我妈了。”语气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落寞。
听连穆提到他的母亲聂明玉，连禀道神色复杂。
思绪飘远，回想起连穆的母亲聂明玉。
那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白月光一般的女人，知性美丽，温柔善良。只可惜她出身乡村，没有强大的背景，不足以匹配连禀道的家世。
连禀道许诺过会和她结婚，结果转头就娶了彼时家世背景和连家门当户对的宋梦岚。
聂明玉是有志气的，知道连禀道结婚后提出分手，还真的离开了他。
连禀道哪里受得了爱人脱离自己的掌控，只有他甩人的份儿，从没有人能够抛弃他。
找到聂明玉后连禀道软硬兼施，将人哄骗回来，卑鄙的用孩子锁住她的一生。
聂明玉一直不耻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对连穆也不甚上心，导致连穆从小十分渴望母爱。
再后来，宋梦岚与连禀道离婚，三个月后连禀道娶了周婉清，聂明玉彻底失去转正的希望，一切的一切让她变得疯狂。
她开始近乎严苛地管教连穆，要求连穆去争去抢，要他必须比连禀道的任何一个儿子都优秀。
只要连穆达不到要求，她动辄不是体罚，就是言语攻击……
回过神来，连禀道干巴巴挤出一句，“她还好吗？”
连穆没忍住做出讽刺的表情，意识到后即刻收敛，但是话中还是带出来不少。
“爸你觉得呢？”
连禀道长叹一口气，“到底是我对不起她，她有什么需要你替她传达给我……”
“爸，我不想做你们的传声筒了。”连穆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断他父亲说话。“也不想再为了得她一句夸赞而拼命得和老二争什么继承人了。”
连禀道正视连穆，看出他的疲惫。
换做往日，连禀道一定会将连穆眼底的淤青归结为他放荡，纵欲过度。然而刚刚听连穆说完，连禀道难免心疼起这个大儿子。
连禀道拍拍连穆的肩膀，“爸爸知道了。你想怎么活随你，我这个做父亲的到底是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仅靠连穆手里攥着的连氏集团的股份至少到下辈子都生活无忧，如果他不犯什么致命错误的话。
“那游乐园项目的事……”连穆还记得连禀道为什么把他找过来，象征性地问一嘴。
连禀道态度出奇的好，没有因为他管得多而拉下脸来，倒是反问他，“你怎么想？”
真有几分征询他意见的感觉在里面，让连穆觉得怪怪的，浑身不自在。
“老二闯什么祸了？”连穆不说他心中的人选，偏偏要拉扯连襄。
“你少管他的事！”连禀道睨连穆一眼，“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别东拉西扯。”
感受到连禀道那属于父亲和连家大家长的威严出现，连穆才觉得舒坦。
“老八还是个孩子，肯定不行。”连穆观察着连禀道的神色，像是在洞口试探外面有没有危险的小兔子。察觉不出连禀道的异样，继续说道，“不妨考虑一下老六？”尾音上扬，疑问又不确定。
连穆提到连桓，这让连禀道想起来他好像的确有这么个儿子。
按理说连桓的存在感并不低，单从他做的那些事上来说，可以说比其他三人都要离经叛道。
明明能上最高学府，偏偏要选什么和尚道士的学校，学什么佛学道理。甚至还剃度出家，要断了他那一支的香火。
所以周婉清对连桓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时候，连禀道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责怪她偏心。
“你知道他平时在做什么吗？”
连禀道并不是在问连穆关于连桓平时的工作，而是想问连桓有没有管理项目的能力。
这连穆哪里知道，所以就按字面意义上的话回答道，“打坐念经？”
连禀道知道问了也白问，“我再考虑考虑，你出去吧。”
刚刚的慈父形象顿时消弭，果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距离感十足的老东西。
连穆心里想着，麻利地离开连禀道的书房。
连禀道鲜少亲自联系小辈，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
这一次他没有假借秘书之手，直接拨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