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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33.尾声

十二月盛夏 小刘十九 3352 2024-11-12 23:18

  33.

  同大部分女生一样,仲夏打小便对自己的婚礼有诸多幻想。小时候她对婚礼的理解基本来源于童话故事,认为自己也要有隆重盛大的婚礼。婚纱必是洁白的蓬蓬裙,脚踩水晶鞋,头戴一顶光彩四射的钻石皇冠。两手提着裙摆沿曲线型阶梯而上,城楼上有一位英俊的王子早已等候多时,他握住自己的手,风度翩翩地屈膝行吻手礼。两人站在城楼上笑着接受一众宾客的祝福,钟声敲响,天上礼花四起。

  等她长成个小姑娘,被父母带着参加过几场婚礼。家乡的婚礼基本上都是在一家“豪华”酒店操办,那曾是90年代的小城最奢华阔气的场所。最大的礼堂能洋洋洒洒摆满五十个大圆桌,一条红毯从门口铺到礼台,巨大的音箱里是喜庆的锣鼓喧天,亲友们胸前都戴一朵粉色绢花下面垂着红色丝带。吉时一到,侍者拉开大门,新郎双手背后,手心攥着一个红绒戒指盒。现在来看那酒店已十分陈旧,大堂的红地毯磨没了毛,壁纸生脆枯黄,只有雕梁画栋的青龙白虎还能显现出往日的辉煌。

  等她毕业后,陆陆续续当过两三个朋友的伴娘。现在流行穿中式礼服,新娘穿着秀禾服端坐在床上,盘发上钗着发冠和叮当作响的步摇。她和其他伴娘穿一色的纱裙,到处藏精致的婚鞋。等下新郎伴郎们找鞋定要费上一番工夫,也许还做几个折腾人的游戏,给她们塞上几个红包。新郎欢欢喜喜的找到婚鞋给新娘穿上,他们站起来便是玉人一双。

  而真正等她结婚的这一天到来,却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日子,与昨天和昨天的昨天一样琐碎平凡。他俩隔离期一结束便着手办理结婚手续,但由于疫情的缘故,预约一直被延后,直到两个月过去情况稍有好转才又全面开放办理。但非常时期的仪式不比往常,当日只能有两位新人,两位证婚人以及一名政府工作人员共五人在场。现在国际航班还没恢复,国内的亲友无法前来,他们决定先在澳洲简单领证,以后再补办。

  虽然是只有五个人的小型婚仪式,仲夏还是一早起床精心装扮。她选了一条重磅真丝面料的白色无袖连衣裙,简洁又大方的款式,耳垂上戴了一对珐琅嵌宝石耳环,套了一只同款的镯子在手腕上。邓异坐在客厅里等她,他穿着白色衬衫,打了天蓝色领带,因为室内偏热领子稍微拉开,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时间紧,他们没有另做早餐,把昨晚剩下的咖喱用微波炉热过,一人一碗。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吃,把咖喱吃出了法式下午茶的精致感,其实是怕汤汁溅在身上。

  他们开车进城,领证的地方在市中心的国会大厦,仲夏早就预约好离那最近的一处停车场。市里寸土寸金,这个停车场是一栋窄而细的高楼,位于逼仄的小巷里。每一层都只有十来个停车位,层层停满,一直往上开到九楼才找到空位。停好车坐电梯下来,外面不巧在施工,地上铺着满是窟窿眼的钢板。仲夏穿着一双八厘米的细高跟鞋,生怕把跟踩进这些窟窿眼里,用尽一切力气垫着脚掌走路。邓异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她仍是走得十分艰辛。邓异干脆一把抱起,她羞赧得用手包去挡脸。直到走过了施工地段才放下,又帮她理好松散的鬓角。她心下一动,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人,忍不住将他每一寸眉目都刻进眼睛里。看得邓异不好意思,反问:“你干吗这样看我?”

  “我在看我男朋友,他稍后将变成我的老公,我想对比一下会有什么不同。”

  邓异直乐:“怎么可能。难道现在的你会和一个小时之后的你有什么不同吗?”

  她撇撇嘴:“那可说不定,毕竟是人生大事,忽然顿悟了也未可知。”

  在澳洲,结婚的时候除了新人和工作人员,还需要两名证婚人。仲夏当然想请徐晓凛来,但现在跨州航班落地后仍需要隔离两周,她孩子还很小不方便,只得请别人。想来想去只有郑超和陈楚薇,一是他们几个同学一场,自然比旁人多些情分;二来郑超是邓异的同学里为数不多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幸好邀请发出后他们欣然同意。

  当天他们准时出现,陈楚薇还带来一束粉白的奥斯汀玫瑰送给仲夏,娇嫩欲滴的花瓣上缀着晶莹的露水,花束底端用墨绿色丝带系了一个大蝴蝶结。仲夏拿着这束花,这才觉得自己像个新娘。主持婚礼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在小礼堂里,这是位已有年岁的澳洲阿姨,浅棕色的头发里嵌着银发,穿一身浅灰套装,脸上架着金丝眼镜,自称安娜,很亲切地请他们坐下。她一一核实两人的个人信息和身份证件,核对过后让他们在表格的每一项后面签字。然后请两人站起来面对面宣读誓词,安娜念一句,仲夏和邓异跟着重复一句,直接用最简洁的话带过了一切山盟海誓。最后他们交换戒指,戒指是在达尔文的夜市上买的,女款是银环上镶着一粒宝石,男款是个纯银素圈。这戒指本来只是买着玩儿的,没想到能派上这么大用场,竟能在结婚当天用上。他们将戒指郑重其事地套在对方手指上,接着两个人坐下在证书上签字,然后再交给证婚人写自己的名字,就算礼毕。安娜满怀笑意地祝贺道:“恭喜,现在你们是合法夫妻了。”

  仲夏以为到了这一刻自己会兴奋,会激动,甚至会喜极而泣。但现在她一点都感受不到那种戏剧般的情感起伏,只觉得办完了一件大事,无比轻松,想喝杯酒,想好好吃顿饭,想躺回被窝再睡上一觉。这一天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满棚的宾客,没有耀眼的钻戒,只有手中一纸薄薄的结婚证书证明他们已然是夫妻。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张纸的样子,自己也不经意笑出来。邓异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她在看着自己,于是笑着彼此相望,一切都在他们的眼神里尘埃落定。

  本打算四人一起吃个饭,但郑超说下午还有事,约改天请他俩吃饭,四人在国会大厦外面就此别过。仲夏和邓异都腹中空空,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大吃一顿。只是国会附近多的是些五光十色的办公大楼,他们又往前走过两个街区餐馆才多起来。两人一家一家地看过去,邓异问仲夏要吃点什么?仲夏想起一家很有名的西班牙餐厅就在附近,它家做的海鲜饭是一绝。既然在附近,自然要去尝尝是否名副其实。结果到了目的地,发现餐厅门前早就候着一排长龙,看样子怎么也得等上一个小时才有位置。可她穿了一个上午的高跟鞋,小腿和脚腕早就酸痛不已,只想赶紧坐下休息。

  邓异看到马路对面就是一家越南河粉,这是他们平时最喜欢下的馆子之一。热乎乎的汤就着鲜嫩的牛肉下肚,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满足感。但是今天这种日子,穿的又这样正式,吃越南河粉未免不太合适。邓异说如果她还有想去的店尽管说,就算路远一些他们可以打车去。只是仲夏走得筋疲力尽,饿的眼冒金星,当即决定过马路去吃河粉。两个人点了一碗特别牛肉粉,一碗鸡牛粉,另加了一盘炸春卷,多要了一碟柠檬。菜上齐,用戴上戒指的手往碗里下豆芽,挤上满满的柠檬汁,掐了几片九层塔,又扔进两片鲜辣椒。一碗鲜美的汤调制完毕,仲夏连喝两大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来。刚炸好的春卷沾满鱼露一口送下,松脆的面皮与香软的内陷撞了个满怀。

  酒足饭饱后两人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十二月的墨尔本夏日正浓,邓异挨不住热浪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口也半敞开;仲夏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拿花,她的妆是一早画的,到现在早已开始浮粉。虽然两人不比早上刚出门时精致,但也一看就是新婚,每每遇见街上行人向他们道喜,邓异都一一点头回礼。听到素不相识的人的祝福,仲夏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变为已婚,打仗般地度过这一上午,现在结婚证结结实实地握在手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邓异问道:“仪式之后有什么特别感想?”

  “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仪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感觉不是去结婚,而是去银行开了个户头。而且人家都说婚后的矛盾要比谈恋爱的时候多,想想还真有些忐忑。”

  邓异暗暗笑她如此直爽,打趣道:“才刚结婚一个小时你就后悔了?”

  她踮起脚和他勾肩搭背:“才没有!我自己选的人,我有信心。”

  “这还差不多。”他抿嘴。

  仲夏突然想起一年前同学会的晚上:“当初你向我提议假结婚,是不是早有预谋?”

  “你猜?”邓异故意绕弯子。

  “谁知道你是真喝醉了还是借酒装疯。”

  “是真醉了。不过,那是我有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你这人呀,以后还是别喝了。”嘴上如此说,脸上却笑得开心。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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