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抬手想去揉眼睛，可还没碰到眼睛，就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
顾憬修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指腹落在她的下巴初，轻轻摩挲了两下看着她闭上眼睛，身体轻颤着，忍不住低叹了一声:“本来前几天就想和你谈谈，可是担心影响你的心情。”
他本想和她谈一些实际一点的东西，能让她清楚现在的处境，可还是低估了她的能力。
也……高估了他对她的心疼。
“顾憬修，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拒绝了吗……”因为，在这一次他出现之前，她一直很努力的去解决遇到的任何一件事。
甚至，从没有没有事情可以难倒她。
她小学时，厉爸爸和厉妈妈分开。
起初，她也难过，躲在房间里，藏在被子里，或者睡在柜子里，尽量减少在大空间里待着。
半夜醒来时，仿佛忽然能够接受自己以后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人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就需要一个狭小的空间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即使在那种伤心难过的情况下，她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虽然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但起码当她睁开眼睛，打开房门时，她都能做到故作镇定的去学校。
可现在，明明有很大的能力，明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明明有很多朋友……可她却害怕任何意外的到来。
就像是玻璃，脆弱的轻轻碰一下就有可能破碎。
厉致睁开眼睛，眼眶微红，眼底还有些淡淡的湿意。
小巧的嘴唇有些发干，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苍白，可她的神情仍旧倔强，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仿若黑曜石一般凝视着它:“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我才想做到最好……”
“厉致……”顾憬修打断她。
他的指尖从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向上，在她的眼睛轻轻碰了碰，目光在她下巴已经渐渐淡去的伤口上一扫而过，重新对上她的视线:“你先冷静一点。”
厉致有些失态，因为这是的事和她切身有关，甚至慌了手脚。
处理过那么多公司的事，那么多的案例，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于厉奶奶而言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厉奶奶的身体，尤其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顾憬修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他倚着沙发，将纸杯递给她:“先喝口水。”
厉致难得没有拒绝，接过他递过来的玻璃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她唇上的苍白之色仿佛冬日里扑洒在万物之上的霜冻，遇水则化，总算，那苍白的唇色终于恢复了血色，虽和平常的红润，至少看着不再那么刺眼。
终于，厉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情绪化，捧着玻璃杯继续喝着水，再抬起眸子时，表情恢复了镇定:“所以……我想自己来。”
顾憬修并没有要拦阻她的意思，在他看来，厉致的能力和经验足以应对任何麻烦和突发事件。
再者，她是个冷静到格外理智的人。
起码，他不会担心在餐厅运营过程中出现任何需要其他人帮助的紧急情况，她会因为这是家里的事而乱了阵脚。
顾憬修从她手心里抽出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他微微倾身，反手扣住她的下巴，一眨眼，锐利又理智，静静地凝视了她数秒:“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你的聪明和能力足够胜任任何一份工作，也能解决很多事。”
他松开手，目光转向墙壁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
他起身，从桌子上拿起钥匙，然后去房间换了套衣服。
出来时，还在扣纽扣。
他手指修长，扣纽扣的这个动作应该已经做过无数次，于他而言，轻松又熟练。
厉致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不是还在聊计划进行的事吗？怎么去换衣服了……
“我没吃饭。”顾憬修示意他看时间:从中午到现在就没休息过，更别提吃饭的事。
“这个点，去打打牙祭，一点都不过分吧。”
“其他的我已经和我哥说好了。”顾憬修换好了鞋，转过身来问她:“你是回公寓，还是和我一起？”
两个都不想。
可她还是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低声问:“我去找盼儿吧，她也在附近。”
顾憬修迟疑了一瞬，有预感她这个时候要去找王盼儿做什么，点点头，“那我送你过去吧。”
……
王盼儿接到厉致电话时，正和周时琛在外面吃烧烤。
电话想起时，她还在和一串五花肉作斗争，吃会长几两肉，不吃又舍不得香喷喷的肉串，周时琛先抬头扫了她一眼，眼神不悦，王盼儿也没在意。
随后，不紧不慢的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接了起来，看到来电提醒时就知道是厉致，原本还愤愤不平的表情一收，顿时笑得春风满面:“小荔枝？”
“你在哪里？”夜里有些微凉，厉致站在黑色SUV旁边，低着头，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我找你有点事。”
“我在吃烧烤。”王盼儿拿着手机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一眼，朝他挤眉弄眼，一边温声道:“晚上有点饿了，然后你又有事，干脆和他一起出来长点肉。”
厉致忍不住笑了。
王盼儿好像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她都能像一个小太阳似的，每天都能阳光普照。
厉致踩了踩影子，轻轻嗯了声:“那你有时间吗？”
“有，当然有。”
挂断电话没多久，顾憬修就开车将厉致送到烧烤摊附近，王盼儿就拎着包包，像放学的小崽子们一样，欢快的跑了过来。
随后，一头扑进厉致怀里，这才发现一旁的车莫名有些熟悉。
她立马从厉致怀里跳了出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跟顾憬修打了个招呼:“老顾，你也在啊！”
话落，她悄悄用手戳了戳厉致，恶狠狠地丢了一个“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和好了不早告诉我”的眼神。
厉致有些莫名其妙。
她明示暗示了好几次，顾憬修就是不为所动，她能有什么办法……
顾憬修故意装作没看见她俩的小动作，轻咳了一声，解释:“我正好饿了，过来吃点东西，顺路送她过来。”
王盼儿探头探脑的四下看了看，顺着打趣道:“老顾，时琛也在里面吃东西，要不然你们两凑一对，我和小荔枝凑一对，完美解决了。”
本觉得尴尬或者不太好应对的话题，顾憬修却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夜色的清隽，低哑又迷人:“不觉得不算完美……”
这种时候，只要厉致不是他女朋友，怎么都不完美。
只是这后半句话，不适合说，也不能说。
他该施加给厉致的压力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也不是这种场合。
幸好王盼儿平时粗心惯了，但一心都扑在厉致身上。
她勾过厉致的肩膀，抛给顾憬修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随后暧昧的看了两人一眼:“老顾，你放心，人会替你照顾好的。”
顾憬修没接茬，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先走了。”
“行。”王盼儿应了声，目送着顾憬修那辆低调的黑色SUV亮着红色的尾灯减速左转离开，这才拉着她走向停车场，一手勾搭着她，一边出声道:“小妞，想去哪里快活啊！”
十分钟后，两人换了地方。
王盼儿看着服务生端上来的烧烤和啤酒时，震惊得差点爆粗口:“敢情我们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结果还是烧烤，还有啤酒？”
厉致嗯了声，情绪明显不高，直接开了瓶啤酒递给她:“你不喝？”
王盼儿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没有迟疑的接了过来，看着她又熟练的开了另一瓶，目带欣赏:“不错啊，小荔枝，现在都能灵活运用了啊。”
厉致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王盼儿笑得别提多欢快了，对她挑了挑眉:“话说，那晚你们就没发生点什么？”
厉致:“……”
发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王盼儿，用手指把自己上扬的嘴唇掰正，一本正经道:“既然不是想喝酒壮胆，那就是借酒消愁，说吧，发生什么了？”
厉致难得今晚有倾诉的欲望，夜里的烧烤摊，声嚣人闹，借着酒意，也不在意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
说好的少喝一点，等到结账时，连清点酒瓶数量的经理也有些诧异:“没看出来你们两个女生还挺能喝的呢……”
王盼儿也喝了不少，她打了个酒嗝，锲而不舍的拿着酒瓶还要往嘴里灌，一边嘀咕道:“咱们可是千杯不醉，我们以前那可是练出来的，对口吹都不是问题，这一点算什么？算个屁啊！”
经理愣了一秒，随后弯了弯唇角，有些漫不经心:“行，请问两位谁结账呢？”
王盼儿抱着酒瓶的动作一顿，顿时竖起眉毛:“结账？结什么账？我可是王盼儿，可不叫结账！”
喝得多，王盼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