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挣扎！”独眼冷冷的吐出四个字，木仓口换了个方向。

　　“二爷，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楼上，被木仓指着的茉莉奔溃大叫着。

　　“二爷，我跟着你这些年，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放了茉莉吧……”楼下，铁塔一般的汉子，卑微俯身站在独眼身前，言辞悲哀恳切。

　　顾佳人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可是面对眼下情形，还是不由得嗓子发干。

　　患难见真情——此情此景，莫名的她脑子开始出现五年前的种种。当时，如果最后真的只剩下他们两，她会怎么选？时隔五年，她仍然没有答案。那人肯定也知道她做不了决定，才连犹豫的机会都没给她吧。

　　顾佳人下意思把目光转向最终的裁决者——独眼。

　　空中炸开一声木仓响。

　　顾佳人杏眸紧缩，猛地转头朝楼上看去。茉莉纤细的身体好似浮萍，缓缓坠下，砸到实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佳人的视线从她胸前的猩红慢慢往上移，她的身后，阿青默默把木仓口掉了个方向，对着野鸿。他依然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好似动手杀茉莉的不是他，背叛野鸿的也不是他一般。

　　阿昌在看见茉莉中木仓的那刻，已经崩溃了，拖着中弹的腿疯了似的往楼上扑，一次又一次的摔倒，有人想去扶他，都被大力推开。

　　此刻的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濒临奔溃的边缘。

　　顾佳人眼尖，看见独眼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握紧又松开。她猜不到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但却从他的背影上，莫名看出了几分萧瑟颓然。

　　沉默了几瞬，独眼才抬手做了个示意。他的手下连忙朝二楼冲去，把野鸿五花大绑起来，等候处理。

　　可阿青却不好办，刚才的一切大家都看见了，知道他已投诚，只拿木仓跟着押他下楼。

　　阿青在独眼面前站定，常年垂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恭喜二爷得偿所愿。”

　　他的音量不低，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抱着茉莉尸体的阿昌木然侧过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直勾勾望过来，那眼神，犹如利剑！野鸿这番布局玩得十分大，最后却全部便宜了独眼这个渔翁。

　　大战结束，金银角的道上势力被重新洗牌。

　　独眼顺理成章成为鸿声会新任老大，忙得见头不见尾的。

　　茉莉葬礼时，是自那晚之后，顾佳人第一次见他。

　　两天的功夫，他好似沉淀不少。顾佳人在他身上发现了几丝以往没有的沉稳与内敛，当初的张狂不羁，被他尽数藏在整齐的发丝里。

　　据说，昨晚独眼带着野鸿单独出去了，没人知道他把人带去了哪里。反正，那是野鸿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阿昌替茉莉选择了海葬，不远处，高大的男人捧着骨灰盒站在海口，哭得像个孩子。

　　独眼轻声走过去，右手重重搭在阿昌肩头，这个动作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这次，阿昌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独眼的手尴尬举在空中，良久之后才缓缓放下，面无表情的走回顾佳人身边。

　　顾佳人斜觑他的脸色，心头微动。

　　“葬礼结束，我就要回去了。欠你的，以后有机会我会补偿。”她和茉莉从未打过交道，之所以留下来参加葬礼，不过是因为自己心头那点隐秘的执念。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人都该回到自己的既定位置上。

　　“去A国？”独眼开口，嗓子哑得低不可闻。

　　顾佳人诧异，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点头算作回答。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安静，阿昌压抑的哭声被风四下吹散，灌进每个人的耳里。

　　压抑的葬礼结束，顾佳人赶着时间，踏进登机口。

　　在空姐的带领下落座，她旁边的位置已经坐了人，身着黑色衬衫，面庞黝黑，眉目冷肃，右眼绷着一个黑色眼罩，浑然一体的黑色——赫然是一个小时前才见过的独眼。

　　“小姐，请尽快入座系好安全带，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空姐急切又不失礼貌的提醒着。

　　顾佳人看了空姐一眼，默默点头，在空姐转身离开前，又叫住了她。

　　几分钟后，漂亮空姐微笑着把东西递给顾佳人。

　　顾佳人致谢，不甚在意的揉了一把头发，把眼罩带上。最近几天她都没休息好，去A国需要十几个小时，就当补觉了。

　　至于身旁的人，随他去吧。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顾佳人很快沉如梦里，可能是茉莉与阿昌给了她触动，她竟然再次梦到了他。脸上沾满了泥水，模糊了五官。但她就是确定，是他无疑！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和平常一样。

　　可又不一样，哪怕在梦里，顾佳人也清楚的记得，他不在了。所以，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顾佳人轻轻伸出手指，想尝试着替他把脸擦干净。

　　她的手指穿过他的脸，男人的五官开始消散在空气中。

　　“别走……”顾佳人受过严格训练，梦话脱口而出的时候，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搭在身上的毯子随着她的大动作往下滑，顾佳人双眸微眯，看向窗外皑皑白云，神思逐渐清醒过来——原来都是梦一场啊！

　　广播里空姐甜美的声音传来，还有十五分钟抵达A国，她竟然睡了一路。

　　下飞机后，顾佳人还没从那个梦中彻底分离出来。抄着手快步往外走，一身黑色的男人正等在出机口。

　　顾佳人手指在荷包里轻轻敲了一下，利落的翻出手机，打着电话，施施然的忽视掉了某人。

　　“喂，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前几天干嘛去了，不见踪影的。”余夕朵用脖子夹着电话，双手仍不得闲的翻着桌上的资料。

　　“哎——你干嘛呢，怎么沙沙沙的？”顾佳人斟酌了一下，若是把她没头没脑杀去金银角报恩的事情告诉余夕朵，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索性不说，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