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道理？梦莹死了，爸现在连为她出头都不愿意，整日里想的，无非是汪家的名利地位。”

　　汪俊宸皱了下眉头，并不认同蒋婕妤气急之下说的这番话。

　　蒋婕妤冷笑，眼圈却红了：“梦莹小时候，在几个孩子里，爸最是疼爱她，果真是人走茶凉。”

　　说完，蒋婕妤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汪俊宸看着蒋婕妤进了电梯，转身，打算回病房，却看到张澜走过来。

　　她还在，没走。

　　“这是三嫂她们带回来的宵夜，我给你拿来一份。”张澜走近，把一个餐盒给他。

　　“我刚才已经在下面吃了，你拿回吧。”

　　张澜张嘴，还想说什么。

　　汪俊宸却先开口：“今晚我在这里陪爸，你回去吧。”

　　病房门关上，张澜站在门口，神色不太好。

　　他们夫妻多年，从没这样红过脸，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哪怕汪俊宸刚才一句重话也没对她说，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不高兴。

　　回到休息间，黄安心正跟陈佳在聊美容话题。

　　得知蒋婕妤走了，她们也掸了掸衣服，准备回家。

　　“老六她媳妇，一块儿走吧。”黄安心道。

　　张澜笑了笑：“这会儿也差不多凌晨了，我明早要上班，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就行。”

　　送走了两妯娌，张澜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

　　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看到去而复返的黄安心。

　　后者往门口看了眼，压着声，对她说：“有些话，陈佳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

　　“什么？”张澜一脸不解。

　　他们妯娌间，关系不算亲密，但也还客气。

　　“刚才在楼下，就在医院旁边的便利店，我跟陈佳看到老六，搂着一个年轻小姑娘……”

　　张澜心中咯嗒一下。

　　尽管相信汪俊宸为人，但这种事，真说不好。

　　但她脸上很平静，“是不是误会？”

　　“我原以为也是误会，但那小姑娘转过脸后，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黄安心同情地看着张澜，说：“林淑心，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她以前是我的病人。”张澜淡淡地说，心里却像是掀起了万丈波澜，无法再平静。

　　这些年，林淑心在汪家那就是个禁忌话题，但她却不曾隐瞒曾跟林淑心认识的事情。

　　当初，她刚说出自己是那个负责给林淑心接生的医生时，汪家人脸色各异。

　　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唏嘘，妯娌也没有再如开始那般排斥她。

　　可能，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那个小姑娘，第一眼，长得跟林淑心可真像。”黄安心拉着张澜，说：“三嫂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黄安心已经走了，张澜站在窗边，耳边仿佛还有黄安心的话。

　　“别怪三嫂多事啊，这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耐不住寂寞，想要尝鲜。俊阳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国外那会儿也有过一个，但最重要的是知错就改，你跟老六这么多年，你的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

　　张澜的太阳穴很疼，她想到了很多事，然后拿了自己的包，匆匆离开了休息间。

　　*

　　一回到家，张澜就去了书房，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叠照片，是汪俊宸c市活动时拍的。

　　她拿了那张大合照。

　　汪梦馨这几天感冒了，精力不济。

　　当张澜唤醒她时，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妈，怎么了？”

　　张澜把照片递到她面前，指着照片上那个女孩，问女儿：“你认得她吗？”

　　“许慧凝？”汪梦馨没了睡意，抬头，“妈，你问她做什么？”

　　“她姓许？”

　　汪梦馨点头，望着照片里的许慧凝，冷笑：“您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破坏梦莹堂姐婚事的第三者。”

　　“……”

　　张澜脸色难看：“她怎么会在c市？跟你爸爸怎么认识的？”

　　“好像是临时带一个艺术中心学生去参加活动的，爸爸会认识她，还不是因为……”汪梦馨没说下去，她对许慧凝心存敌意，听到张澜想要许慧凝的资料，她起来开了自己电脑，调出来给张澜看。

　　张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女儿房间的，太多的巧合拼凑在了一起。

　　那个女孩，姓许，出生在D市……

　　想到方才汪俊宸因为许慧凝跟自己发生的争执，想起那一年她偷偷调换了汪俊宸用来做dna检测的样本头发。

　　她手扶着墙壁，瞎子那语重心长的一句话再次忆起：“命里无时莫强求……”

　　*

　　第二天一早，许慧凝是被军号给吵醒的。

　　她一辗转，却发现自己被人搂着，动不了。

　　侧过头，看到莫冷殇闭着眼熟睡的脸庞。

　　陌生的房间，不像是酒店，听着嘹亮的军号，她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莫冷殇睡觉没穿什么衣服，被子下的肩膀光着，西裤衬衫都丢在床尾。

　　许慧凝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被他剥掉了外套，上面还剩一件t恤，下面的话，也跟他一样，只着白色底裤……

　　许慧凝拉开他的手臂，他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

　　她起来，穿了衣服，洗漱完走出卧室。

　　昨晚她在车上就睡过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下了楼，许慧凝瞧见勤务兵正在打扫院子。

　　她的肚子有些饿了，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份锅贴，已经凉了。

　　她正想着去厨房做点吃的，那边，晨练完回来的莫老爷子刚好进屋。

　　两人一对上，许慧凝喊了对方一声“首长”。

　　虽然许慧凝已经跟莫冷殇登记结婚，但莫老爷子还是心有芥蒂。

　　听到许慧凝叫自己，莫老爷子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上楼换衣服去了。

　　许慧凝不知道莫老爷子有没有吃过早餐，也不敢上去问他。

　　她弄了三人份的食材，但考虑到莫冷殇还在睡，就先煮了两人的量。

　　等她端着面出去，莫老爷子也换好军装下楼来。

　　闻到一阵面食香味，忍不住往餐厅看了两眼。

　　家里的保姆出去买菜了，这会儿不在。

　　“您要吃吗？”许慧凝问，有点讨好的意味。

　　毕竟，这是她爱的男人的父亲。

　　莫老爷子刚才晨练时在老战友家蹭了早饭。

　　家里保姆厨艺不算好，十年如一日的早餐，早就吃腻了。

　　但闻着面汤香，看着那碗酥鱼面，他还是走了过去。

　　许慧凝拉开椅子，他看了她一眼，坐下来。

　　许慧凝去厨房倒了一碟醋，她偶然听莫老太太说起过，老首长吃面有个怪癖，喜欢蘸着醋。

　　“莫冷殇人呢？”莫老爷子先开腔问道。

　　许慧凝把醋碟子放在他旁边，说：“他还在睡，可能昨晚太累了。”

　　“懒就是懒，还找什么理由。”莫老爷子哼哼两声，斜了眼许慧凝：“他是我儿子，什么德行我知道。”

　　“……”

　　莫老爷子呼噜呼噜地吃了两口面。

　　忽然，抬头，盯着许慧凝的肚子，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许慧凝一愣，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忙说：“现在才几周，还看不出来孩子的性别，而且，一般医院都不告诉的，怕有些重男轻女的家庭，知道是女孩后，把孩子打掉。”

　　莫老爷子的嘴角抽搐了下，但他望着许慧凝还平坦的肚子，脸色却柔和下来。

　　他说：“我听老太婆说，你们打算到国外去定居？”

　　许慧凝不知道莫冷殇的意思是定居还是住几年。

　　莫老爷子见她不说话，一边搅面一边说：“现在国际局势这么混乱，还是呆在国内比较安全。作为军人的家属，整日想着成为别国的公民，还一脸的引以为傲，到时候，要是出现绑人什么的，可别奢望我会腆着老脸去救你们。”

　　“……”许慧凝没想到莫老爷子会这么义愤填膺。

　　莫老爷子瞟了她一眼：“等生了孩子，有什么打算？”

　　许慧凝把自己想继续上学的事说了，莫老爷子也赞同她的做法：“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等你做完月子，我帮你联系一下首都这边比较好的几所大学，A城那边也行，要是你有喜欢的，也可以跟我说。”

　　许慧凝：“……”

　　对于莫老爷子的提议，许慧凝不敢说不好，但也不敢随口应下，毕竟，她答应莫冷殇在先。

　　“听说你很喜欢拉小提琴，我倒觉得，你可以去部队的文工团试试……”莫老爷子说。

　　那边莫冷殇下楼来，刚好听到莫老爷子挖角的话，出声打断了父亲：“最迟，我们六月中旬就会出国。”

　　莫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我看你是被资本主义洗脑了。”

　　说完，搁下筷子，起身背着手，板起脸就走了。

　　莫冷殇进了餐厅，在莫老爷子刚才的位置坐下。

　　“我给你去煮面。”许慧凝放下筷子，刚一站起来，手就被他突然握住。

　　回头，许慧凝看着靠在椅子上的男人。

　　莫冷殇修长的手指，握着她柔软的手心：“怎么起得这么早？”

　　“被号子吵醒了，睡不着，就起来了。”

　　许慧凝回捏了下他的手，松开，进了厨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阵锅碗瓢盆声。

　　坐了会儿，莫冷殇起身。

　　他穿着笔挺的西裤和衬衫，走进去，看到正在那里专注地煮面的许慧凝，凝视着她，然后走过去，从后面，拥住了她。

　　许慧凝转头，莞尔：“去外面等吧，里面，油烟味有点重。”

　　莫冷殇伸手，掀开锅盖，一阵酥鱼香味迎面而来。

　　他一手拥着她，一手重新合上了锅盖：“以后就让保姆做。”

　　“反正嫌着也没事，”许慧凝轻轻地推开他，用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拿一个碗过来。”

　　莫冷殇放开她，真的走去柜橱，打开橱门，拿了一个汤碗出来。

　　两人回到餐桌上，莫冷殇把那碗刚煮好的面放到她面前，拿走了她吃过的那碗已经凉掉的面。

　　有时候，在意了一个人，就见不得他受一点的委屈，包括吃她吃过的凉面。

　　许慧凝想要拿回自己的那碗面：“这碗我吃过了。”

　　莫冷殇不给，他拿起筷子，低头就开始吃面，没有皱眉嫌弃。

　　貌似，味道还挺合他胃口的。

　　许慧凝问要不要去把面热一下，莫冷殇淡淡地说：“挺好的，不用那么麻烦。”

　　望着他大口大口吃面的样子，许慧凝心里暖暖地，幸福又满足。

　　嘴边挂着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吃了会儿，她似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昨晚，在医院，汪家那边怎么说？”

　　原本在住院部楼下等他的，但到后来，她实在是熬不住困意，睡着了。

　　莫冷殇眼皮抬了抬，看了她一眼。

　　从她脸上和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关心，停下吃面的动作，想了想，才说：“我告诉汪老，我认识你的时候，他孙女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

　　许慧凝轻声嘀咕：“你怎么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

　　莫冷殇吃完，放下筷子，靠着椅子，望着她：“告诉他，我们两个偷/情，背着他孙女在外面滚床单儿？”

　　他一本正经的口吻，但这话，听在许慧凝耳里，却莫名地，有种被他撩拨的意味……

　　尤其是莫冷殇揶揄的目光投射过来。

　　许慧凝看他说的轻松，但真实情况……汪家人不可能那么容易应付。

　　这种说辞，怎么让汪家相信，他却没说。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我，让你受委屈了。”

　　莫冷殇回握住她伸过去的手，攥紧，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订了下午回A城的机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中午让保姆给你做顿饭，或是出去吃，十二点多我回来接你一块儿去机场。”

　　莫冷殇离开后，许慧凝闲的没事，就帮保姆一起择菜，听保姆说一些大院里的趣事。

　　因为是周末，院子里有小孩子跑老跑去。

　　“我记得以前啊，大少来首都，有一回，老参谋长不让他在家里抽烟，梦莹小姐那会儿，一看到大少就脸红，见大少拿着烟盒出去，二话不说就追过去，后来大少回来了，梦莹小姐却站在假山上下不来，吓得声音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