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响起的手机铃声格外刺耳。

　　莫冷殇被吵醒，单手搁在额头上，眉头紧皱。

　　铃声还一阵一阵地不停，胸口顿时积蓄了一团火。

　　他开了灯，拿过手机接起：“喂？”声音带着些沙哑，语气很不好。

　　那边沉默了一阵，在他烦躁地准备挂电话时，听筒里响起柔柔的声音：“莫冷殇，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刚听到电话那头许慧凝的声音，莫冷殇靠在床头揉了揉太阳穴。

　　他来首都主要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

　　他料到许慧凝会焦急，却没想到她会直接追到帝都来，还是大半夜杀到军区大院，最后被卫兵逮住往他这里打电话求救。

　　*

　　许慧凝坐在门卫市里等莫冷殇来接她旄。

　　凌晨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一排路灯照亮了漆黑的夜，远远望过去恍若一条灯海。

　　抬头盯着墙上的钟，秒针一圈又一圈地转，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完全没有因为深夜赶到瞌睡。

　　一辆银色的轿车打着车灯驶过来，她下意识起身，但车子却直接驶进了大院，许慧凝站在门卫室外面看着车道，夜深人静孤独时，人总会胡思乱想，她想的是莫冷殇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嶷？

　　她不算很聪明，也不擅八面玲珑，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比同龄人行事更谨慎，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按照父亲的安排来走，也渐渐地失去了自己的真性情，就像是被许家提着线的木偶娃娃。

　　一辆出租车慢慢地在大院门口停下，莫冷殇打开后座车门下来。

　　他穿着一件厚实的黑色羊绒大衣，里面却很单薄，一副被人大半夜从床上挖起来的样子，他走到门卫室门口，没有看她一眼，直接进去跟值班的卫兵交谈，一阵风吹过，许慧凝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臂。

　　没多久，莫冷殇就打着电话出来，声音低低地，朝还等在那里的出租车走过去。

　　走了一段路，他停下转过头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许慧凝：“还想留在这？”

　　许慧凝望着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心头被一种甜蜜又酸涩的滋味缠绕。

　　莫冷殇一边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一边折回到她的身边牵起她的手，然后拉着走向出租车。

　　*

　　出租车后座因为莫冷殇坐进来而显得狭仄拥挤。

　　他还在打电话，从他的话语间，许慧凝听出他是想让人帮忙隐瞒今晚在军区大院发生的事。

　　在莫冷殇挂了手机后，许慧凝偏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莫冷殇收起手机，没有看她：“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许慧凝垂眸看着他搭在膝盖上的大手，带着试探地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一点点倾斜自己的身子，慢慢地靠在他的肩头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唇角弯起一道浅浅的笑弧。

　　*

　　莫冷殇在酒店订的是双人总统的套房。

　　也许是找到了依靠，许慧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出租车上就睡着，直到被他抱回房间才醒过来。

　　莫冷殇脱了大衣，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站在那里喝水，看到她出来说了句：“洗洗睡吧。”

　　许慧凝迅速清洗了一下，等她从卫浴间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只有一件大衣丢在沙发上。

　　她在沙发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选择，最后转身进了主卧。

　　莫冷殇已经睡下，占据了左边的床，许慧凝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进去。

　　被窝里很温暖，许慧凝在心里发出一声喟叹，本熟睡的人却突然一个回身，把她搂进了怀里。

　　许慧凝先是一愣然后放松了全身筋骨，靠在他怀里闭眼入眠。

　　莫冷殇从来就不是柳下惠，所以清晨醒过来，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终归还是乱了。

　　许慧凝睡得迷迷糊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微睁眼看到是莫冷殇，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习惯这项运动。

　　*

　　许慧凝醒过来看了眼床柜上的闹钟，发现已经十点多吓了一跳。

　　旁边莫冷殇还在睡，没穿衣服，光着胳臂肩膀，薄薄的双唇紧抿着，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她轻轻地拿开他的手，然后掀了被子下床，捡了自己的衣服套上。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料到，有朝一日她一觉醒过来旁边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却没有一丁点的惊慌失措。

　　穿好衣服，许慧凝坐回到床边，欣赏着男人的睡颜，起身前情不自禁地亲了亲他凌乱黑发下的美人尖。

　　过了一会，莫冷殇起床，跟个没事人似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去浴室里洗漱。

　　许慧凝跟着他一块进去。

　　莫冷殇在镜子里看着她，然后吐了口水开始刷牙。

　　许慧凝望着他的背影，白色的睡袍，结实的胸膛微露，短短的黑发垂着，身材修长挺拔，骨架劲瘦，镜子上方的灯亮着，他的睫毛长长地，密又翘，比一般女孩子都要漂亮，偏偏长在了一个男人脸上。

　　在她的回忆里，也有那样一双睫毛，像两把扇子，当他把头埋在她肩上时，眼睫会扫到她的脸颊。

　　莫冷殇注意到她的凝视，停下刷牙的动作，抬头回望着镜子里那双漾着温柔的眼睛。

　　他搁下牙刷，忽然转过身来，许慧凝不解地看着他。

　　莫冷殇却伸手拉过她，低下头，吻了她的唇。

　　满嘴的牙膏泡沫从他的嘴里进渡到她的口腔，重重地啄了她的嘴唇两下才放开她继续去刷牙。

　　许慧凝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回过神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满嘴的白色泡沫，甜甜地，带着薄荷味道。

　　她看着自己愣愣的样子，手指抚摸着沾了牙膏的唇，忍不住笑出来，一对梨涡浅浅地，眉眼弯弯。

　　莫冷殇抬眸看到她难得明媚动人的笑靥，目光变得专注而幽深，似有柔情从眼底溢出。

　　许慧凝避开他的眼睛，走到盥洗盆前，拿起另一只牙刷。

　　还没来得及挤上牙膏，人已经被压在盥洗台边沿。

　　莫冷殇的长腿勾上了门，他一手抚摸着她的脸，一手覆在她按着盥洗台边沿的手上，俯身亲了上来。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像是有一团火焰燃烧着整个身体，激发了她心灵深处所有的情感。

　　也是许慧凝从未有过的体验，每次他亲吻她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千涛万浪潮在身体里涌动。

　　许慧凝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极具爆发力。

　　清晨他双手撑在她上方，一边低头凝望着她一边温柔在她身体里的记忆还犹新。

　　她的呼吸越加急促，双手却环上他的脖子，指腹摩挲着他后颈处的发梢。

　　莫冷殇放开她被吻得嫣红的双唇，薄唇沿着她的下颚往下，隔着薄薄的毛衣亲吻她。

　　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盥洗台上面，莫冷殇正站在她的双腿中央。

　　许慧凝捧起他的脸，他配合着她的动作抬起头，线条立体的脸廓，饱满的额头，狭长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底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时，眼角弯出一条浅显的眼纹。但她最爱的还是他额头的美人尖。

　　他忽然放开她，退开去：“姑娘家家的，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羞不羞？”

　　许慧凝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

　　“我怎么啦？”莫冷殇斜眼看她，光明磊落的眼神，好像真是她冤枉了他。

　　“……”

　　*

　　莫冷殇进屋换衣服，许慧凝在客厅等他。

　　直到出门，莫冷殇拔了套房里的电话，把电话线藏到了洗手间的抽屉里，接着又把茶几上其他零食都丢进袋子，然后穿上大衣：“走吧。”

　　看到莫冷殇还想办法反锁了套房的门，许慧凝还是不放心。

　　莫冷殇瞟了她一眼，不以为然：“走吧没事。”

　　许慧凝陪着他去了这边的公司总部。

　　一直到晚上九点，她趴在床边昏昏欲睡，旁边位置突然一沉，她睁眼就瞧见莫冷殇回来了。

　　“要是困了就回酒店休息。”他抬起的手像是不经意地拂开她脸颊上一缕头发。

　　许慧凝揉揉惺忪的眼皮，下意识地伸了伸懒腰，伸到一半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旁边坐着的男人。

　　莫冷殇也正看着她，往日冷峻深沉的眼眸，此刻多了温柔，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在其中。

　　许慧凝略略讪然地放下双臂：“你还要忙吗？”

　　“还要一个小时！”

　　“我出去透会气！”

　　莫冷殇低声嘱咐：“有事打电话给我。”

　　许慧凝望着夜色里他英俊的眉眼，一个吻落在他的右脸上。

　　他抬眸看过去时她已经退到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有些许的赧然。

　　许慧凝搓了搓自己冻僵的双手，转身向门口奔去，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许慧凝一看，是一个陌生手机号，显示地区是海城，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搁到耳边：“你好，哪位？”

　　莫跃飞坐在他的雷克萨斯里，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听到她柔柔又带着倦意的声音，一时没吭声。

　　副驾驶座上还有一张被卸下的sim卡和几张移动营业厅打印出来的新用户相关条例的纸。

　　当他打电话给她，听筒里一遍又一遍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就跟钻了牛角尖似地，立刻驱车到移动营业厅新办了一张卡，结果刚拨出去，电话那头就接了起来……

　　“许慧凝，你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老子吧？敢放老子鸽子，老子要你好看。”莫跃飞狠狠地警告道。

　　许慧凝身子一颤！

　　这个电话竟然是莫跃飞打来的？

　　*

　　莫冷殇回到酒店，刚在沙发坐下就拿出手机来给许慧凝拨了通电话。

　　结果听筒里只有女人冰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the/phone/you……”

　　搁了手机，他点了一根烟，也是从昨晚到现在为止的第一根烟。

　　跟许慧凝在一起时，他连烟盒也没碰一下，尽管烟瘾上来有些难捱。

　　捻灭烟蒂起身回卧室，脱外套时眼角余光瞟见床柜上拆封的避孕套盒子。

　　垃圾桶里是几只用过的套子，是早上用过的。

　　熟悉的热流汇聚在下腹，仅仅是看着，他就有了反应，遏制不住那从骨髓血液渗出的情潮。

　　扯掉领带，刚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准备去浴室，莫老太太的电话就打来了。

　　莫冷殇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事？”

　　“没事难道不能打电话给我儿子啦？”莫老太太也算了解自家儿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搁电话了，在他真的挂掉之前忙说：“睡了没？最近过得好吗？”

　　“一般。”莫冷殇蹙了下眉头：“还有其他事吗？”

　　“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娶回来一个正经媳妇……”老太太一提到这事就唠叨个没完。

　　莫冷殇越听越皱眉。

　　“你在听吗？”

　　“嗯。”

　　“那怎么不出声？”莫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的事你也别怪我跟你爸啰嗦。”

　　“平日里什么都能由着你，但在这事上我跟你爸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早就不是恣意妄为的小年轻，就算不给自己考虑，也得给家里想想，你爸爸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啊……”

　　莫冷殇抿了抿薄唇，声音沉沉地：“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了？”莫老太太有些激动，随即又担忧地说：“你别忽悠我呀。”

　　莫冷殇又低低地应了一声才挂电话，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就进了卫浴间。

　　莫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转头冲床上看报纸的老伴炫耀：“你看，我就说好声好气跟他说他会听的。”

　　莫老爷子斜了她得意的样子一眼，不以为然：“话不要说得太早。”

　　莫老太太到梳妆台前抹了护肤品，一边对着镜子照了照眼角那几条纹路，一边说：“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这儿子从小跟你不对付，惟独听我的话，这儿媳妇的事还得由我来劝他。”

　　莫老爷子哼哼了两声，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