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挤在狭仄的沙发里，身上都出了细汗。

　　许慧凝攥紧他的肩胛骨，却怎么都推不开他。

　　莫冷殇终究还是放弃了。

　　“洗洗去睡吧。”他捡起地上的浴袍穿在身上，随手拿过茶几上的烟盒跟打火机。

　　许慧凝跟着坐起来，看着他指间那根香烟明明灭灭的火星，一阵淡淡的烟草熏味弥漫在空气里。

　　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穿着拖鞋回卧室去了。

　　没多久，传来卧室门关上的声响，拖鞋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

　　莫冷殇抬头，许慧凝已经在他旁边坐下。

　　人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莫冷殇狭长的黑眸弯弯，眼角那道细纹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和性感。

　　许慧凝的手指摸过他的鬓角，突然一顿，然后看向他：“你有白头发。”

　　白头发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年龄问题，尤其在这个时候谈论男人的年龄。

　　仿佛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许慧凝手指轻轻一动，一根短短的头发横插到两人中间。

　　说是白发，更像是银发。

　　有些话题一旦被提及，就难以再被忽略。

　　莫冷殇看着身下明眸皓齿的女人，皮肤细腻找不到一点细纹，天生的娃娃脸让她看上去像极了那些刚出中学校园的女孩子。

　　他们之间隔着五年的差距，真准确地说是五年零五个月。

　　穿了睡衣回到卧室，许慧凝躺上床，没一会儿莫冷殇洗漱好进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良久，许慧凝睁开了眼睛，侧头望着已经睡过去的男人，拿开他的手背轻声下了床。

　　她走到客厅沙发边，拿起莫冷殇的西裤，把手伸到裤袋里想拿车钥匙，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蓝绒盒子，借着玻璃窗上透进来的月光打开，低头入目的是一道晃眼的光，她眨了眨眼才看清——

　　是一枚钻戒。

　　许慧凝抚摸着钻石的棱角，回头往卧室望了一眼，心里却甜甜的。

　　是送给她的吗？什么时候买的？

　　许慧凝望着戒指却没进一步的动作，盯着看了会儿，把盒子合拢放回裤袋里，拿了车钥匙下楼。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发现了储物格里的手机，而不是莫冷殇说得丢在办公室里。

　　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到她想要的那个号码，许慧凝把手机放回原处，锁了轿车重新回到公寓。

　　床上的莫冷殇睡得正香，许慧凝坐在床边看着他的五官轮廓，却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

　　次日，许慧凝起得很早，看了会儿电视就跑去做早餐。

　　冰箱里有昨天在超市买来的食材，她蒸了小笼包，又煮了一锅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流理台上。

　　莫冷殇穿着西裤衬衫走出卧室，闻到一阵粥香，透过半毛玻璃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靠在门框边看了会儿他才走过去。

　　“什么时候起的？”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许慧凝回过神转头，看到莫冷殇走过来。

　　白衬衫领口和袖口的纽扣都没扣上，他半个身子笼罩在晨光里，看上去清隽而充满朝气，眉眼间还带着清晨起床后才有的懒散。

　　许慧凝调小煮粥的火，“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晚没睡好？”莫冷殇看到她眼下的青晕，微微皱眉。

　　“可能认床睡不着。”许慧凝转回身，拿起勺子搅拌了下粥：“早饭马上就好了。”

　　莫冷殇扣好袖口的纽扣，上前撩起她散落的发丝替她勾到耳后：“以后住在这就习惯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倒显得跟他原本倨傲、目中无人的性格格格不入。

　　许慧凝面颊微微泛红，他打开冰箱门时扫了她一眼：“都一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脸红。”

　　许慧凝拧眉，替自己辩解：“被热气熏的。”

　　莫冷殇扯起唇角，笑声也很轻，然后拿了瓶水就出去了。

　　做完早餐，两人一起在餐桌边坐下来。

　　许慧凝喝了半碗粥就没胃口了，望着莫冷殇说：“今天你要上班吗？”

　　“怎么了？”莫冷殇抬眸。

　　“我今天有些事要处理。”

　　莫冷殇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什么事？”

　　“就是一些私事，等我处理好告诉你。”

　　莫冷殇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嘴巴紧得不肯透露，也没再强迫：“嗯。”

　　许慧凝见他碗里没粥了就起身要帮他去盛，他却忽然转头问：“到底什么事？”

　　“等我办好再说。”

　　“我陪你一起去办。”莫冷殇直直地望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想要把她看穿看透。

　　许慧凝看了眼卧室，然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薄唇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却反被他搂住坐在他的腿上，低醇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事这么见不得人，难道是背着我去跟小年轻约会？”

　　许慧凝被他逗乐，刚想回顶一句，却发现他虽然语气玩味但眼神却很认真，不像跟她开玩笑。

　　她靠在他的怀里，握着他搁在她腰际的手背：“我让姜琼陪我去。”

　　莫冷殇送许慧凝到公寓门口，她没让他把车开进去。

　　许慧凝进了小区，走到公寓楼下就瞧见莫跃飞从车里下来，还是昨晚穿的那一套西装。

　　他走过来，脸色并不算好，眉头微蹙：“昨晚你去哪儿了？”

　　许慧凝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打开防盗门就准备上楼。

　　莫跃飞长腿往前一迈就要跟着上楼，许慧凝堵在楼梯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难道没话要对我说吗？”哪怕她站在台阶上，他依然比她高出一点，望着她的眼神有点咄咄逼人。

　　“没有。”

　　莫跃飞：“我倒是有话想跟你说。”

　　“那是你的事，听不听由我，现在我不想听，请你离开。”

　　“你昨晚是不是跟莫冷殇在一起？”

　　许慧凝皱眉，他死死地盯着她，扯出一抹嘲笑：“关你屁事？”

　　“难道不是吗？”莫跃飞轻笑，但目光直逼她的眼底：“你那点心思根本藏不住。”

　　许慧凝听得来了火：“莫跃飞，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热衷八卦？你未婚妻知不知道你彻夜守在这里？”

　　果然，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你就那么想嫁给莫冷殇吗？”

　　“他觉得我不错，刚巧我也蛮喜欢他的，自然就走到一起了，这有必要和你交代吗？”

　　说完，许慧凝转身径直上楼。

　　*

　　回到公寓，许慧凝胸口似乎依然有股子火在燃烧，她喝了杯温水，还是没消气。

　　凭什么他莫跃飞就是不让她跟莫冷殇好过！

　　他是什么人？凭什么干涉他们？

　　又坐了会儿，许慧凝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办的事，她从手机里翻出昨晚得来的号码，迟疑了几分钟，她才拨了过去，很快那边就接通，传来优雅而温婉的女声：“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许慧凝。”许慧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那边沉默了片刻，许慧凝听到脚步声，应该是沈曼心起身走到某个角落，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电话。

　　许慧凝攥紧手机，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沈曼心这样避讳，心里依然不好受。

　　“凝凝，你还在吗？”沈曼心略显急切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许慧凝轻轻地“嗯”了一声。

　　“凝凝，你打电话给我有事？”沈曼心一颗心砰砰地跳，也忘了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

　　许慧凝的左手里揪了一张纸巾，当手指蜷缩时纸巾被揉得不成样子。

　　听着沈曼心的声音，恍若隔世，她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过她的声音，没想到真的听到了，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和激动。

　　许慧凝直奔主题：“有件事我想问你。”

　　“刚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凝凝，你住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电话里说就可以了。”

　　沈曼心听她这么说，声音越发急切：“凝凝，算姐姐求你，好歹我们也是亲姐妹吧？见我一面好不好？”

　　亲姐妹……

　　当沈曼心说出这个称谓时，许慧凝红了眼圈，但还是尽量克制着情绪：“没那个必要。”

　　“只要你出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小跑声，还有其他人打招呼的声音，但沈曼心都疲于应对，一心都落在电话另头的许慧凝身上：“凝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又是怎么样？你放心，我没有打算破坏你现在安宁的生活，也不会告诉别人你还有我这么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没错，她跟沈曼心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是她母亲离婚后，亲口告诉她的。

　　只是沈曼心跟她的父亲回到沈家，一直过得安逸，不像她早就被许家赶出家门了。

　　不等那边再解释，许慧凝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铃声随即在客厅里响起，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许慧凝把电话随手丢在一边，起身回到卧室关上门，靠在门背上，鼻子一阵泛酸，红了眼圈。

　　她走到床柜边，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黑白照。

　　望着照片里那个扎着两角辫清秀美丽的女人，许慧凝心口窒息，她这一生都没像现在这么怨过。

　　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还是以这种身份出现？

　　许慧凝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客厅，在手机又一次响起时，她接起了。

　　那头传来沈曼心又惊又喜的声音：“凝凝，你肯听我……”

　　“地址。”许慧凝打断她的话。

　　沈曼心一怔。

　　“你不是说我想问什么都告诉我吗？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许慧凝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说了一家咖啡厅的名字就搁了电话。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沈曼心唤她的那一声“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