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俊宸回了大院，刚下车就看到陈佳急匆匆地出来。

　　看到他，神色颇为尴尬，然后低头上了自己的车。

　　他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黄安心的声音：“老六这是干嘛呢？连自己老婆的死活都不管了。”

　　“要不是有我们这帮妯娌，谁去医院照顾她？况且张澜都说了，是梦馨赌气说的那些话，大嫂也真是的，怎么就揪着不放，我看啊，大嫂就是被姓林的那对母女收买了，要不然，怎么张澜救了她，她还要反过来咬张澜一口？”

　　黄安心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到进来的汪俊宸。

　　见他目光冷冷地望着自己，抿了下嘴角，悻悻地闭了嘴。

　　要说，黄安心也不是多站在张澜这一边。

　　只不过，人一旦发现自己过往做错了事，尤其是心高气傲的人，终归是不愿正视自己的错误。

　　往往所做的举动是强词夺理，拼命地想要遮掩过去。

　　不管蒋婕妤的那番话是真是假，但许慧凝是汪俊宸孩子的事却错不了，这让黄安心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回再见到汪俊宸，虽然挺直了脊梁，但心里还是虚得慌。

　　“陈佳怎么没把家里的钥匙带走，算了，我还是给她送过去吧。”黄安心拿了包，灰溜溜地走了。

　　汪俊宸上楼，没在书房找到父亲。

　　转而问家中保姆，保姆说：“汪老一大早就出去了。”

　　*

　　莫冷殇刚下高速，便接到莫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已经知道许慧凝跟汪家的关系，除了唏嘘便是对许慧凝的心疼。

　　“你说，这个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莫老太太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不由红了眼，又想到汪俊宸，叹息：“这天底下这么凑巧的事情怎么就让咱们家赶上了？”

　　儿子娶了汪家两个女儿，这辈分岂不是乱套了？

　　“小殇啊，以后你要再去汪家，是他们叫你大姐夫呢，还是你喊他们几个哥哥？”

　　“……”

　　莫冷殇不想探讨这个问题：“没其他事，我挂了。”

　　“你对凝凝那么体贴，怎么到我这个妈这儿，就这个态度？”

　　莫老太太不满意儿子敷衍的态度。

　　说起许慧凝，不免又生出怜惜：“对了，怎么就你回来，凝凝呢？”

　　关于出国定居的事，莫冷殇还没知会家里。

　　见他没吭声，老太太想到什么，立刻挂了电话，转而直拨首都莫总参谋长的专线。

　　没一会儿，刚上高架的莫冷殇就接到了莫老爷子的电话，接起劈头就是一句：“混账东西！”

　　没一会儿，大院的张阿姨来了电话，说是老太太打完电话后，趴在沙发上痛哭流涕到几度哽咽。

　　这话，莫冷殇不信，他甚至猜到老太太就在旁边偷听，但还是调转车头去了一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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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冷殇下车，走到门口时还听到屋子里传来越剧花旦的唱曲声，刚巧张阿姨拎了袋垃圾从里面出来。

　　“大少，你回来了呀？”张阿姨的嗓门比较大，几乎她话音刚落，房子里瞬间没了声。

　　莫冷殇往屋子里扫了一眼，里面传来老太太真假难辨的大哭：“我的命好苦呀，养大的儿子不由娘……”

　　莫老太太拧着一块小手帕，眼角余光不时注意着门口。

　　看到人影晃动，嚎哭声又往上提了几个音量。

　　莫冷殇把车钥匙往茶桌上一扔，在老太太对面坐下，也不开口。

　　最后还是老太太先演不下去，吸了吸鼻子，控诉儿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连到国外定居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商量。”

　　“……这些年，我不一直都在国外？”

　　“那能一样吗？”莫老太太撇了撇嘴角，“那会儿你光棍一个，自己跑算了，还把老婆跟孩子都带上了。”

　　莫冷殇靠着沙发，拿出烟盒点了根烟。

　　莫老太太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伸手挥了挥烟雾，说：“汪家那边之前都打电话打到家里来要人了，你把凝凝藏到国外，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认回爸爸，小心她以后反悔了怨你。”

　　“如果她想了，再带她回来。”莫冷殇把烟叼在嘴边，探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你们兄弟俩，哪个不让我/操碎心的？”

　　莫老太太又看了眼儿子，发现他的脸比之前更削瘦了些，语重心长地道：“凝凝的年纪是小了点，你能担待多担待点，现在又冒出这么个事，我之前也担心她受不住——”

　　说到一半，老太太似想起了什么：“小殇，你比凝凝大了十岁零五个月呢，汪家那边会不会嫌你老啊？”

　　“……”

　　莫冷殇没在大院吃晚饭，路上，看了看时间，算着拉斯维加斯那边天刚亮，按捺下打电话的冲动。

　　葛煜润知道他回来了，打电话来约他出去吃饭。

　　这些日子，莫冷殇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又从A城去了D市，期间都没好好休息过，身体都叫嚣着疲惫。

　　拒绝了葛煜润的邀请，莫冷殇直接开车回了别墅。

　　把车停好，下车时看到小梁正拿着抹布在擦家里那辆轿车，小梁看到他，笑呵呵地问好。

　　莫冷殇伸手，刚转开别墅门的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许慧凝的嗓音。

　　“李婶，我上回穿过的那件米白色线衫放哪儿了？我找不到。”

　　莫冷殇听到女人柔美的声音，心跳微微一滞。

　　他推开门，看到的是从楼上下来的许慧凝。

　　她转头，看到玄关处的他，莞尔：“回来了？”

　　“回来了？”许慧凝笑吟吟地，那神态，那语气，完全像是等到了工作一日后归家的丈夫。

　　莫冷殇站在玄关处，真正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眼底有一抹惊讶。

　　虽然，很快就被他掩盖过去。

　　许慧凝见他还站在那没动，过去，伸手主动去拿他手里的文件袋。

　　“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通话中，就问了丁辉，他说你还在D市，要明天才回来。”

　　“临时把行程压短了。”

　　许慧凝听到他低缓的声音，她捏着文件袋抽了抽。

　　他却没有松手，她抬起头——

　　莫冷殇稍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很平淡的眼神，没有太多的内容，神色如常。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也是许慧凝这段日子来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他的五官。

　　跟以前相比，消瘦了一些，显得脸廓线条越加地立体，眉眼清隽又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她已经记不起来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只记得他站在小吃街的摊边，长身玉立，白衬衫黑西装，但不变的是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眼底多了以前未曾有的温柔深情。

　　许慧凝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的频率。

　　厨房里，传来李婶的声音。

　　许慧凝偏过头看了眼，再转回头时，发现莫冷殇望着自己的眼神变得深邃。

　　许慧凝被他看得脸颊发烫，错开眼的同时蹲下身帮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先换鞋吧。”

　　莫冷殇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终于开口问她：“怎么回来的？”

　　“坐飞机啊。”许慧凝站起来。

　　自从怀孕后，她怕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对化妆品敬而远之。

　　此刻，在她清秀干净的眉眼里，莫冷殇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没有立刻换鞋，而是伸手把她拉近：“回来前，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

　　“如果我提前跟你说了，你还会让我回来？”

　　“……”

　　答案是肯定的。

　　她回来之前，甚至让菲佣跟司机都帮忙瞒着，但一下飞机就给他打了电话，却一直通话中。

　　刚才莫冷殇开门进来，自己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许慧凝感受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她站的地板比莫冷殇站的大理石高出七公分。

　　许慧凝忽然踮起脚，毫无预兆地，抱住了莫冷殇。

　　侧头，亲了亲他的脖颈动脉位置：“想我没？”

　　莫冷殇垂下眼望着她这样，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至于她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

　　“你笑什么？”许慧凝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有股说不清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更厉害。

　　他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许慧凝的道行本就被他深，被他这么瞧着，脸更红。

　　推开他就要去厨房：“我去看晚饭做好了没。”

　　刚一转身，手腕却被紧紧地攥住，拉了回去。

　　许慧凝注意着厨房那头的动静，眼珠子转了下。

　　莫冷殇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弯下头亲了亲她的唇瓣。

　　浅尝辄止的味道。

　　许慧凝在他的薄唇上闻到了干燥的烟草味，脸通红，双手抵着他的西装：“厨房有人。”

　　莫冷殇把她往怀里拉了拉，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哑着声在她耳畔说：“那去洗手间……”

　　明明一句挑逗轻佻的话，被他说得一本正经，许慧凝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

　　想到了那天在客厅里，情难自控地抬手扯着他的衬衫领子，另一手滑到他的肩胛骨位置，低着声：“不发出声音就好了。”

　　文件袋已经被丢弃在地上，两人往我地相拥，亲吻，浑然不记得厨房的门还大开着。

　　许慧凝后背抵着鞋柜边沿，搁得她有些疼。

　　莫冷殇搂着她的腰，不断把她贴向自己。

　　良久，他放开她，滚烫的气息吹入她的耳蜗，他问她：“三个月过了没有？”

　　“嗯。”许慧凝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微不可闻地应了声：“三个月零两天。”

　　厨房里传来李婶的声音：“许小姐，你要喝什么汤，是西红柿鸡蛋汤还是榨菜肉丝汤？”

　　许慧凝瞬间就把莫冷殇给推开了，做贼心虚的神态，对刚从厨房跑出来的李婶说：“随便吧，你决定。”

　　晚饭后，莫冷殇率先回了主卧。

　　许慧凝推开门进去，卧室里亮着一盏壁灯，光线柔和，电视开着。

　　莫冷殇正半躺在床上，一手搁在脑后一手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在换台。

　　许慧凝走过去，发现他身上还是回来时的西裤衬衫。

　　她转头看了一眼电视，又是一起综艺节目：“你喜欢看这个？”

　　“……随便调的。”

　　许慧凝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这几天，是不是特别辛苦？”

　　“还好。”莫冷殇丢了遥控器，坐起来，问她：“自己带着孩子，买了机票回来的？”

　　许慧凝摇头，把汪蓓英去拉斯维加斯的事告诉了他：“她也要回国，我自己怀孕，想着路上有个照应，就跟她一块儿买了机票。”

　　汪蓓英那天离开别墅时，在茶桌上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她想买两张回首都的机票，不过我没答应，她可能不太高兴，但还是跟我一起买了回A城的航班。”

　　汪蓓英是到了A城机场后，直接买了最快回首都的机票，马不停蹄地走了。

　　莫冷殇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却很温柔：“坐了这么久飞机，累不累？”

　　“不累。”许慧凝握住他的手，脸在他手心蹭了蹭：“在飞机上睡了很久。”

　　两人没再说话，房间里，只有电视发出的声音。

　　但有些事，尤其是成年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心照不宣。

　　过了会儿，许慧凝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微红着脸，低声道：“我去洗个澡。”

　　许慧凝在拉斯维加斯住了几天，走进这边的卫浴间，视觉上还是有些许的不适应。

　　盥洗台边上，摆着男士的剃须刀跟须后水，也有女士专用的洗面奶跟护肤品，旁边的架子上也有两条毛巾。

　　淋浴间里有防滑垫子，许慧凝光脚踩在上面，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

　　许慧凝先洗了身子，摘下头上的浴帽，柔黑的长发披肩。

　　正打算用蓬头浇湿头发，卫浴间的门开了。

　　她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慌慌张张地拿过浴巾遮挡，看着进来的男人，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却没有扭扭捏捏。

　　莫冷殇走过来，西裤的裤脚被水坚实，棉拖也全湿了。

　　许慧凝垂下的眼睫，犹如两片墨色蝶翼，映衬着她象牙白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