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花海上方,女子一袭红裙飞跃旋转,足尖每越过一处,花枝为之惊颤,烟雾弥漫看不清她的面容,仅能听到空气中回荡的她咯咯的笑声。
“沙婳,下来。”黑衣男子伫立在花海旁,仰面对空中的女子道,这话里似是有几分宠溺,更多的却是命令,女子又一飞身,从空中坠落,恰巧跌落在那男子的怀里。
源源不断的力量朝身体涌来,我睁开眼睛,身体正悬于半空,漂浮在大片的曼珠沙华之上。
“小姐,你醒了?”小竹正双脚悬空,飘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那股力量消失,我缓缓下落,稳稳站在地面上,神清气爽,身体此刻充满力量。
“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向小竹。
“以前小姐受伤的时候,总会到这里疗伤,刚才你晕倒后,身体就飘起来了。”小竹不以为然。
我回头看身后这片血红而妖异的花海,刚刚的画面里,空中漂浮着的女子,那个被男子叫沙婳的人,是我?可又为何,这记忆如此陌生。
“你知道何奈在哪里么?”
小竹点点头,表情却有些不情愿。
“怎么了?”这小丫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扭扭捏捏。
“小姐又要出去?”小竹指了指头顶的方向。
我点点头,同时脑海里闪现一个疑惑,这地宫不见得就建在地底下,没准是另一个平行世界。所以,逃离这里也不一定是要往上,这样想来,应该是在某个地方存在通往人间的出口。
“小姐是不能私自跑出去的。”小竹伸手拉住我,抓的紧紧的。
“玄岸叫你看着我的?”我隐约有些不悦,按理说,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跟了我五百年,她应该站在我这边。
小丫头摇摇头,“上次你想出去,结果不慎掉入轮回,地宫几乎乱了套,为此主人甘愿自罚二十五年。这次你要是再不见了,我,主人该怎么办?”小丫头越说越急,几乎都快哭了。
按小竹的意思,我上次是偷跑出去的?何奈曾说玄岸受罚的事,竟也是因为我。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隐情,一时间,我突然有些理解玄岸听说我要出去时的态度。
“小竹,这次我不是去轮回,只是去处理一些未完成的事,帮我告诉你主人,等我回来,到时候所有的惩罚我会自己承担。”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不晓得她听不听得进去。
小竹慢慢松开我的手,只是面子上隐约多了几分怨气,也没再理我,兀自朝一个方向飘去,我忙跟过去。
找到何奈是在忘川河岸旁的一棵树上,我们到那的时候,他正躺在一个如蟒蛇般粗壮的树干上小憩。
“看样子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他侧过头微看我一眼,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我们面前。
我转过身对小竹交代道:“如果你主人比我先回来,帮我转告他,不要再替我受罚了。”
小竹点点头,瞥了何奈一眼,悠悠地飘走了。
“这个小丫头脾气还不小。”何奈看着小竹飘走的方向道。
“她是在心疼她的主人。”我不禁在心里哀叹,虽听她以前陪了我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可终究比不上玄岸在她心中的地位来的根深蒂固。
“你在吃醋?”何奈又恢复人间的那副做派,表情戏谑地凑到我身前。
我摇摇头,督促道:“还不快走?”
此时仁爱院里估计已经乱了套,我有些等不及了。
“呵。”何奈发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语气,随即飘出去。
“等等我。”这里的人能用飘的绝对不会用走的,也算是懒到一定程度了,可我不会飞啊。何奈又折回来,在我身边转一圈,拉着我的手腕一起飘过去。
“你难道没想过你也可以?”他在我耳边嘟囔一句,惊魂未定之时,我还没听清。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适应飞行状态,心情稍微平复些,我又问道。
“没什么,你不是着急吗,这样快一些。”说着,何奈飞行的速度又提升了一倍。若是在人间能掌握这样一门技术,远行的时候不但能省掉许多车费,还能欣赏沿途的风景,划算。
何奈是沿着忘川河的流向飞行的,并且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河边。以前大人们总是说,如果在山里迷了路,就沿着小溪走,一定能走出来,没想到这个道理在忘川仍适用。
“别高兴得太早,普通的鬼魂即便找到出口,也没办法出去。”何奈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为什么?”
“打开通往人间的大门需要一定的灵力,普通鬼魂是没有什么修为的。”何奈解释道。
“这么说你的灵力很高?”我不禁怀疑,要知道当初在山里他可是被奚虞等人看的牢牢的,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
“等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何奈脸上隐隐有些得意之色。
忘川河上,一道光影闪烁的蓝色大门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脚下的河水依旧没有停止流动,看情形应该是一个结界。
“到了。”何奈与我在大门前停下,此时我们正漂浮在忘川河上,我紧紧地抓着何奈的胳膊,生怕会掉落下去。
“你抓这么紧,我怎么施展功力?”何奈低眸,目光扫过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讪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刚才还在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这一会儿就怂了,但也没有松手,毕竟保命要紧。
“你行不行?”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何奈眉毛轻佻,反手抓住我的手。何奈不怀好意的玩笑我还是听得出来的,刚想甩开他,复一想此时正悬在半空,只得腾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掐回去。
“看样子断掉双臂这惩罚不够重。”我皮笑肉不笑,戳中他的痛点,何奈有所收敛,一只手做了个手势,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清说什么。片刻后,一道绿光从他的手中射出,飞到那蓝色的屏障,蓝色屏障如同受到冲击,波动几下,遂恢复如常。何奈手心的光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向那道屏障,他抓着我的手越来越冰冷,脸色也开始泛白,这是他开始虚弱的预兆。
“要不要先放开我?”他这个样子,多半是因为我的拖累,这样下去,我们是出不去的。
何奈如同没有听见我的话,固执地坚持输送那绿光。我心急如焚,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几乎是一瞬间,身体飞速下坠。
“沙婳!”何奈焦急地喊道我的名字。
在即将触碰到河面时,整个人忽然停了下来,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从身体的每个角落涌出,而后遍布全身,几乎在一瞬间,我整个人飘升起来,回到与何奈的同一水平线上。
脑海中忽然有某些东西一闪而过,尽管速度飞快,我还是扑捉到了,没做多想,手指自动做个手势,一道白色的光芒直射到那蓝色的结界上,只见那屏障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露出一个一人宽的口子。
何奈见状急速飞身过去,我紧随其后,身体犹如受到撕扯,而后跌落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正是黄昏,太阳的光线一点点隐没在山头,散落一地昏黄。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不知道在忘川时那一瞬间的能量来自哪里,只是此时身体瘫软,全身的力气犹如被抽空一般,多半是爆发过后的后遗症。头顶是大朵大朵的云彩,身下是坚实的土地,我闭上眼睛,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陷入到半昏迷状态,迟迟不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