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火苗

　　泡完脚回到卧室，陆星遇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夏筝坐过去。

　　夏筝看见他手里拿的指甲刀，不好意思地把手藏在身后。

　　“伸出来。”

　　陆星遇的语气不容置疑，夏筝只好把左手先递过去。

　　陆星遇握住她的手掌把手指绷直，细细打量一番，让夏筝有些不好意思，手指肌肉不可控制地抽动了两下。

　　陆星遇从大拇指开始修剪。

　　“以后不能再这么咬了。”夏筝盯着他的头顶出神，没有听见他说话。

　　他换了一根手指又问：“听见没有？”

　　夏筝有点愣：“什么？”

　　陆星遇曲起手指在她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重复道：“以后不能再这么咬了，都多大了还咬指甲？”

　　明明是训斥的话，但是夏筝莫名其妙听出来点……宠溺。

　　疯了疯了她疯了，她竟然希望陆星遇对她有这种情感。

　　心里像被小火苗燎了一下，烧得慌，夏筝点头答应着：“知道了哥。”

　　陆星遇给她修剪好两只手的指甲。

　　让她伸出来看看，夏筝两个手背对着，确实比她自己啃的干净好看多了。

　　陆星遇把指甲刀收进抽屉，目光扫过夏筝的脚，莫名点了点头，夏筝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有点害臊，放大音量为自己辩解：“我又不能啃脚！”

　　陆星遇笑着逗她：“谁知道呢？”

　　夏筝追着他捶了两下，不过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我才没有我才没有。”

　　陆星遇抓住夏筝的手控制住，说道：“好，没有，我去关灯。”

　　夏筝松开手先钻进了被窝，感觉陆星遇刚才好像又生动了些。

　　第二天夏筝正式上岗，这一次不是把陆星遇送到门口再回家，而是他们在门口分开，走向相反的方向。

　　说起来，这算是夏筝的第一份正经工作，所以她才有了靠自己赚钱的成就感，心情越发轻松愉悦，走着走着肩膀就挺起来了。

　　她进网吧的时候老板正在算昨天的账，和她打了招呼之后让她坐进吧台里。

　　“现在人不多，可以歇一会儿，你吃了早饭吗？”

　　“吃过了。”

　　“上面左手边第一个格子里的东西是给你们准备的，不用花钱，一周的量，下周我会补新的。”

　　“好，知道了。”

　　“不过提前用完了可就没有了。”老板摘掉老花镜提醒她。

　　夏筝看了一眼，有泡面面包香肠和各种饮料，还有一盒烟，足够她一周的量了。

　　老板又教她怎么开机下机，不难，看一遍也就会了。

　　今天不是周末，除了几个包宿的人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其余的从十点之后才开始上人。

　　“几位？”

　　“筝姐？”

　　来人趴在吧台上，夏筝抬起头，是她一个小弟——亮子。

　　自从她和陆星遇住在一起之后，没再打过架，和以前那些天天混在一起的朋友也少了许多联系。

　　“亮子？你怎么来了？”

　　夏筝挨个看过去，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十四五岁，家里爸妈不管，和她那会儿一样，整天在大街上晃，衣服永远不是脏兮兮就是破了洞，皮肤晒得黝黑，有些干燥。

　　“今天我妈给了我点儿钱，过来玩玩儿，筝姐在这里当网管了？”

　　“对，找个事儿干，闲着也是闲着。”

　　夏筝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零钱，从盒子里掏出来几个身份证刷一下。

　　“四十五号到四十八号，去吧。”

　　另外几个先过去了，亮子还趴在吧台上和夏筝闲聊。

　　“筝姐，这么多天不见，我都有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们玩儿啊？”

　　夏筝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从吧台里拿了一瓶汽水给他，说道：“别肉麻了，这段时间估计都没空，哥请你的，拿过去喝。”

　　“谢谢筝姐。”

　　亮子把汽水拎回去，夏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突然有点明白陆星遇当时给她讲的——看着她时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了，人看起来混不吝，可是就是忍不住让人有点心疼，还想保护。

　　亮子叫洪宝亮，十一二岁的时候长得瘦瘦小小的，出去帮妈妈买瓶豆油，回家的路上被人堵住要抢他的钱。

　　妈妈给他的钱都是有零有整的，买完豆油和奖励给他的辣条就没有了，交不出钱要挨揍，夏筝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夏筝毕竟年纪还是要比对面那些人大一点，个子也更高，况且这一片混的小孩儿都听说过她的名字，不敢惹她，拔腿就跑。

　　从那之后亮子就跟着她了，在亮子眼里，她就是女英雄。

　　后来越来越多的小孩儿跟着夏筝混，他们在别人眼里都是“不学好的”。

　　但是夏筝教他们，别人欺负我们我们不能怕不能怂不能手软，但是我们不能欺负别人。

　　可以没钱没文化，也可以不被人理解，但是不能坏了心。

　　做混混也是有原则的混混。

　　做坏事要遭报应的。

　　亮子他们一直等到夏筝要下班才走，好不容易见到她，非要缠着她。

　　夏筝下班比陆星遇放学早半个小时，这样陆星遇放学她刚好赶过去。

　　亮子他们要跟着她，她也没赶，只是走着走着，亮子自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说道：“筝姐，这是去一中的路？”

　　“对啊。”

　　一听学校，几个小孩儿都头疼，问：“你去那干什么啊？”

　　想到陆星遇，夏筝有些骄傲，说道：“接人。”

　　“接人？”

　　亮子一头雾水，筝姐还有什么兄弟在上学的？还是昌南县最好的高中？

　　没过多久，陆星遇从校门口出来，看见夏筝身边今天竟然跟了好几个，他有些诧异，又觉得这副场景有点像花果山的美猴王带着几个小猴子在石头上蹲着。

　　他走过去，夏筝喊他：“哥！”

　　陆星遇答应一声，说道：“今天这么热闹？”

　　“我几个弟弟。”夏筝给陆星遇挨个介绍，“这是亮子，二皮，小伟，胖球。”

　　陆星遇听到最后一个小孩的名字，没忍住有些想笑。

　　“你们好。”

　　亮子他们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穿着干净校服的男生，一时之间都有点呆滞，还有点羡慕。

　　夏筝推了推亮子，说道：“叫人，叫——陆哥。”

　　她本来顺口想让他们跟着自己叫哥，可是又不太想让别人也这么叫，就多加了一个字进去。

　　“陆哥。”

　　陆星遇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他看着这些小孩儿，好像看到了再小一点的夏筝，尤其是这个亮子，和夏筝有那么几分神似，陆星遇心想，夏筝小几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接到他，夏筝转头招呼着，说道：“去玩儿吧，哥要回家了。”

　　“好嘞。”几个小孩儿转头就跑。

　　陆星遇把人叫回来，说道：“一起吃吧。”

　　他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尤其亮子，这一年长了十多厘米的个头，长身体就说明饭量大。

　　他们几个仰着头看向夏筝，似乎在等夏筝帮忙做决定。

　　“他们吃得多。”

　　陆星遇无所谓，说道：“够吃。”

　　“那行——说谢谢。”

　　几个小孩儿又点头又哈腰的，连着说，“谢谢陆哥。”

　　一行人一起回了家，夏筝和陆星遇走在前面，亮子他们几个小的跟在身后，悄悄讨论着筝姐和这个陌生但是人很好的陆哥是什么关系。

　　今天人多，陆星遇做了四个菜，夏筝去给他打下手，从厨房的门向外看，几个小孩儿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样，又紧张又拘谨，估计长这么大都是第一次坐这么板正。

　　莴笋炒肉，孜然羊肉，土豆火腿片和葱椒豆腐。

　　一人一大碗米饭。

　　小孩儿都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菜，看着就流口水，比起家里爸爸妈妈有什么做什么胡乱炖一起的好吃多了。

　　“吃吧。”

　　“不够还有。”

　　小孩儿大口大口扒拉着饭，陆星遇看看他们，觉得自己的性格的确有了进步，遇见夏筝之前的他，看见这样四个小脑袋瓜凑到一起，肯定会觉得又不知所措又心烦意乱。

　　现在竟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一大锅米饭一粒没剩，四个菜也全都风卷残云一般被收拾干净。

　　吃完饭，夏筝不想让他们在这耽误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况且还耽误陆星遇学习，挥挥手赶人了。

　　夏筝说道：“都回家去吧，刚吃完饭别跑。”

　　把人送走，夏筝回到厨房里，接过陆星遇手里的碗筷，说道：“哥你歇着，你做饭我刷碗。”

　　陆星遇擦干净手站在一边等她。

　　陆星遇问：“你吃饱没？我看你今天吃得少了。”

　　“饱了。”

　　陆星遇洗了半串葡萄，摘一颗大的递到她的嘴边，说道：“没事儿，晚上要是饿了，给你煮个面。”

　　夏筝接过葡萄，湿漉漉的舌尖和微凉的指腹发生了极其短暂的触碰。

　　葡萄在唇齿之间爆开汁水，很甜。

　　夏筝突然笑了，说道：“哥，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那种老夫老妻。”

　　一个做饭一个刷碗，刷碗的还有做饭的给投喂。

　　陆星遇抬起眼眸，往嘴里送葡萄的手顿了顿。

　　“是吗？”

　　“是啊。”夏筝似乎并不觉得这比喻有什么不对，甚至非常贴切。

　　夏筝擦干净手，回头看见陆星遇正端着碗看着她，她走过去抓了一颗出来，陆星遇把碗往她面前递了递，看着她突然凑近的头顶。

　　“那我们啥时候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