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仪来告诉我的。我赶去时,你已毒发了,伯陵也在。是他及时封了你的经脉,救了你一命。”
风清侧头又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这就对了!毒是长琴假借少仪之手下的,少仪下毒意不在我,许是为了那伯陵。但她被长琴算计了,所以跑来找你,表面上是为了救我,其实是怕我毒发成那个样子,抢了她的心上人。”
少鸿皱眉不解道:
“少仪的心上人?”
风清得意笑道:
“你自然看不出。我早瞧出少仪属意于伯陵。之前她几次三番邀我去薄山,嘴上说是陪我看若木叔叔,其实是为了去找那妖王。前次在薄山吃饭,我瞧着少仪眼睛里可真的是只有那伯陵一人。经此事再看,她似乎陷得很深。”
“我竟不知有这些。你既这么会看,怎么看不出自己来?”
“我?我有什么?”
“不能告诉你,怕你翘尾巴。如此看来,少仪跑来通知我,也在长琴安排之中了。他想让我看见你和伯陵在一起,引燃我的妒火,叫我与伯陵厮杀一番。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赢家,坐收渔人之利。”
风清点点头:
“想来若木叔叔给我的信也是假的了。”
说罢便低头欲找出若木给他的信笺拿给少鸿看。翻了一遍,却不在身上。
少鸿笑道:
“在找什么?你看看身上所穿的还是原来那身了么?呆起来的时候,完全是个傻子。”
风清才想起自己又一次在睡梦中被他换了一次衣服。于是斜着眼睛假装嗔怪道:
“还说我是什么魔呢!也不知是谁整日里常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少鸿见风清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心中大安,抓着她的手,挖苦她道:
“分明是你刚刚一直在脱我的衣服!那也罢了,这只手,把我全身都摸了个遍,你知道你都摸哪里了吗?我再示范一次给你看看,到底谁见不得人,你自己评断。”
风清羞得忙抽出手,突然说道:
“我的衣服在哪里?”
“都在那里晾着。已湿透了,怕你着凉,所以给你换了身干净的。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害羞的。”
风清也顾不得没力气,跑过去翻着衣服,然后抬头瞪大双眼看着少鸿。少鸿突然明白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也翻了一遍衣服。二人皆愣在原地,对视片刻后,异口同声道:
“回薄山。”
此刻,薄山的失意人捡了风清落在地上的外衫在床边坐着,将那染了血迹的衣服紧紧攥在手中不肯放下。他伸手抚着床单,上面风清的体温还未散尽。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直觉,这丫头现在与那小子不过是一时之欢,终有一日,她的结局总会属于自己。当然,他心里明白,这大半是他哄骗自己的慰藉罢了。
伯陵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鲜血,抬手将外衫褪了下来。突然从衣服中掉下来一块东西,想是昨夜风清在他身上痴缠时落入其中的。伯陵拾起拿在手上,借着烛光仔细一看……
伯陵呆住了。
原来自己的命运竟早早便与她绑在了一处。他心中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样的缘分?难怪那日在山洞中初见时,她破得了他的结界。她能与他四目相接,他们的相遇,也全仗着这块冰晶珑残璧。若她身上没有这块璧玉,他与她,也许不过是擦身而过的际遇,再过一万年也不会相见;或者他一出来便与玉钦拼命,或是不过再被老君所擒,又或,他此时早做了三界之主……
伯陵一时思绪万千,竟全然未想以后又当如何。
风清二人到时天色已有些微明,这一夜,没有人安然入眠。
若木在山顶看守着长琴,自知无法决断此事,只好等少鸿来此再议;少仪没有回自己宫中,她一直在长治宫附近守候查看情形;伯陵一直紧攥着冰晶璧坐在床前,等这玉璧的主人回来找他。
听见屋外有动静,伯陵缓缓走了出来。见风清脸色大好神采如初,他心中甘苦滋味一同涌出。
风清盯着伯陵,眼中洞察着,却不敢先开口问他冰晶璧的话。
伯陵知道风清来意,只微笑着看她,也不说话。
少鸿先打破沉默问道:
“你杀了长琴?”
“想必此时人应该在山顶,若木正看着他,还没死。”
少鸿点头道:
“我去找若木,你们先聊。”
自经昨夜之事,少鸿心中很是钦佩伯陵。他知道,风清单独与他对话,反倒更便利些。长琴那里,也确实需要他好好料理一番。
伯陵抬头看看天,也是在这样天光初现的早晨,这个叫徐风清的丫头远远朝自己跑来,睫毛挂着露珠,发梢贴在脸颊,身体似乎比现在更削瘦些。那一刻,他的心跳声与现在是一样的。只是眼前人,已不再是姑射山中那个忽闪着灵动眼眸,未经世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伯陵拿出冰晶璧,柔声问道:
“是来寻这个么?”
风清见了,心中先是一惊,但她并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伯陵伸出手,轻轻向风清招呼:
“过来。”
风清从未见过这样面色严峻的伯陵。他在她面前一直是戏虐的,嘲讽的,傲慢的。而眼前这个伯陵,坚定温柔,让她不敢违拗,只能顺从。
风清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
“把手伸出来。”
风清伸出手,伯陵没有将冰晶璧交给她,却抬起自己同一侧的那只手握住了风清,低头柔声问道:
“你都好了?”
风清轻轻点头。
伯陵又道:
“你从前,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有这个本事。”
“我没有杀你的理由。从前你救过我,不止一次。如今,我更不能够了。况且我也没本事杀你,冰晶璧一直在我身上,我却没找到用它的法门。”
“如此说来,你带着这残璧,除了能破我的结界见到我,再无其他用处了?”
风清脑中想了想,笑道:
“似乎真的如此,我倒没想到这一层。”
伯陵心中呐喊着:离开那小子,跟我在一起!我们两人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的命早在你身上了!你这么聪明,难道都想不到这些吗?
他却没说,只是将冰晶璧交到风清手上,声音怆然似有些发抖:
“我的命交给你了。若想取,随时都是你的。”
这番话让风清也有些动容,她不知如何回答,只点头说道:
“不会轻易要的。师兄说过,三界十方,各安秩序,少了谁都不平衡。只要你安下心来管好薄山,他不愿与你为敌。”
伯陵道:
“那些我不管,我只认你一个。”
二人立在院中,都不再说话。
良久,风清咳嗽一声,说道:
“我想去山顶看看。”
“去吧。”
“你不同去吗?”
“我还有事,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风清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笑道:
“昨晚,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伯陵也笑了,柔声说道:
“也许我做错了,不该那样救你。也许我做得对,至少还能在这清晨的濛濛雾气里,与你站在这说话。”
风清听得一知半解,笑着离开了。
伯陵并无事,他只想留下片刻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让自己享受这天赐的,令他喜悦又战栗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