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脚下落地,眼前景象似乎并不陌生,仔细分辨,仍旧是姑射山附近。只是红云漫漫,遮天蔽日,天地一色,仿佛皆被血光笼罩。忽见远处空中一片电光石火,赤色的云团渐渐近了,风清定睛一看,那穿青袍的可不正是玉钦师兄么!
对面与他激战正酣的又是谁?风清瞪大双目细细分辨,不分辨还好,这一下子倒险些喷了出来。不及她多想,只听得远处有人哭喊嚎叫,风清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长丈余的黑色鸩鸟口中衔着一位少女正朝山脚冲来。风清欲飞身去救那少女,却发现自己在这里竟是法力全无,丝毫不得施展。眼见着鸩鸟一松口,少女呼喊着坠下,不偏不倚正落入下面长开血盆大嘴的巨铮之口。风清虽心急却无法,只得向空中缠斗的玉钦大呼:
“师兄,快救人!”
喊了几声,风清明白了,玉钦听不到,想必与那时在姑射山见她母亲的情形一样,自然更是看不到她的存在。风清无法,事态紧急,只好朝着玉钦的对手望去,刚看了一下,风清忙捂住眼睛,她实在无法再多看一眼。无奈情势紧急,她只得紧急皱着眉头大呼道:
“伯陵!救人!救人!”
这是风清最后的无奈之举,有用无用也只好盲目一试。不想,他却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一般,低头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风清见此法果然有用,心中大喜,也顾不得眼前人的样貌是俊逸还是是丑陋了,一力向着巨铮的方向又蹦又跳,竭力呼喊着指过去。
半空中那人随着风清手指的方向望去,竟忽然停住了缠斗,冲过身去从巨铮口中拎起将被吞噬的少女,又松手放置于地上。风清忙飞奔过去,仔细一看……
不待她惊诧,风清只觉后背一紧,整个人便一直向后退向后退……
眼前忽然一亮,再睁眼时,人已在招水冰晶珑外。
原致跑上前扶了风清起身,风清脚下无力头晕目眩,手搭在原致肩上缓了足足一刻钟才恢复过来。
众人收了法力起身围拢而来,风清向原致道:
“扶我进大殿坐下。”
坐定后,风清缓缓说道:
“没见到父亲。时间地点皆不对。”
众人异口同声道:
“到了哪里?见到了谁?”
风清微微瞟了一眼伯陵,又看了一眼玉钦,说道:
“见到了师兄,就在姑射山,激战正酣。”
玉钦道:
“你父亲被逄蒙暗害应在此后不久。正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出的那些事。”
风清依旧有些气息不稳,弱弱回道:
“我知道了。我在冰晶珑中一切顺利,我呼唤师兄,你却听不见也看不到我,想必别人也是这样。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在冰晶珑中,我的安全是没任何问题的。我想,只要能到达正确的时间地点,一切便无阻碍。”
众人点头,都在思忖着如何解决这个麻烦。只有一个人,一听风清说看见玉钦激战正酣,整个人都不好了。伯陵心下一顿,险些昏了过去。因有些头晕,只好用力把着椅子扶手,手中下意识攥得紧紧的。众人在那里交谈热议,伯陵却只见到他们开合的嘴和表情,耳畔轰鸣,全然听不到声音。
嫦娥向风清道:
“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还好,只是疲累得很,有如行了很远的路似的。只是如何才能到达爹爹被害之境,我却着实没了头绪。”
玉钦道:
“冰晶珑何等力量,当日修为最高的那一位都被它收服了,何况师妹这样的法力。前两次你都只是进去一半便被拉了回来,如今这么久的时间,想来是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方可恢复如初。所以,再入珑之事,务必做好万全准备才行,否则对师妹自身伤害极大。”
众人皆说正是如此。
玉钦又沉默了许久不做声,忽然顿悟似的说道:
“我明白了!冰晶珑对师妹而言,虽说是可达过去时光的法器,但到何时何处,却全凭冰晶珑对师妹心意的感知。此前两次师妹于珑中见到仙子,皆因那时师妹满心满意想的都是亲生母亲之事。冰晶珑感知到师妹心中所想,便一力带她到了那时候。”
风清想了想,皱眉道:
“这一点我确曾想过。因而此番入珑便在心中默念着爹爹的名号,不想却不中用。”
“师妹既没见过羿,又不曾了解关于羿的事情,自然冰晶珑也是无法感知的。你从前在珑中见到仙子的那两次,皆是仙子于襁褓中对你依依惜别之时,情深意厚骨肉分离之痛,你虽不记得,但意念所感是不会消失的。所以自然与冰晶珑心意相通。”
嫦娥点头道:
“上真说得极是。那眼下又当如何呢?”
“仙子可会作画?不如将羿的画像给师妹带在身边时时看着,加固印象,总比盲想要有用些。”
嫦娥摇头道:
“我不会。”
玉钦心中想:这仙子实实的一副花架子唬人,其实内里什么也不行。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表面仍点头道:
“我有幸见过羿数面,虽不善画,但眼下别无他法,只得勉强为之,聊胜于无吧!若是不像,就再寻他人另作。今日大家都耗尽了心力,想必也都乏了,不如就此散去,以后再做打算。”
一时间众人都走了,少鸿向风清点了点头,叫上承善,护送着常羲娘娘同回了上善天。伯陵见大家散去才缓过神来,全不敢抬眼看风清,恨不得隐了身型遁地而逃。风清瞄了一眼伯陵,忙收回了眼神,也不敢正视。
这一眼正落在伯陵心坎上。完了!自己本就被嫌弃年龄大,不过仗着在冰晶珑中修炼了六百年吸取了寒冰之气得了一张雪白的俏脸蛋才有了几分自信。但他在少鸿面前,仍不免心生自卑之感。眼下那丫头见到了从前的自己,恐怕从此更是不敢多看他一眼了。是了,刚刚那眼神,分明就是嘲笑,惊恐,嫌弃。
伯陵趁着众人分别之际,忙贴着墙根儿灰溜溜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