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在周遭随着渐渐透过来的光线而消散去,这里的情景似乎是她一睁开双眼便见到了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钟月清也下意识的往前走去……
她看到,这里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的很大,没有任何的停止的意味,雨落人散,只剩下一些奴隶在街道上拼了命的抢夺摊主匆忙离开而掉落的菜叶。
那些菜叶在雨水的打击下显得越发的青翠,越发的诱人,以至于那些争先恐后抢而食之的奴隶们根本看不到,或许说忽略了菜叶上的泥土和沙石,他们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饥饿激发了他们内心最本质的兽性,哪怕只是无人在意的烂菜叶,他们放入口中的那一刻,忘记了腐烂的味道,只记得这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布衣女娃娃,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皲裂的肌肤,那双被长而厚重的头发所掩盖住的是她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可怖,丝毫没有这个年纪所该有的童趣可爱。
不知何时有人从上方的阁楼上稀稀落落的扔下来一些食物,那些食物被重重的砸到地上,溅起水花。
那些饥饿久了的人们闻声全部一拥而上,发出猛兽般的低吼声,鸡肉被他们所争相撕扯,谁也不肯退步。
“哈哈哈,爷,您瞧这些贱胚子们抢的那个样子呦,真是可笑至极啊。”
“你懂什么,那是饿急了,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这些被买过来的奴隶呢,与狗一般无二,甚至比狗更低贱,好宝贝儿你扔下去一个,让他们逗逗你,也是他们此生最大的福分!”
“好啊好啊。”
话落,随声再次掉落一些糕点还有鱼肉,再一次的,那些为了饱腹的人应声抢了起来。
楼上的人华服绸缎雍容无比,脸上露出的是不屑与玩弄,而楼下的人为了活着成为楼上的笑柄。
这时女孩似乎有所准备,她慢慢的抬起了头,双眸写满了杀意,她望着眼前的一切,那些人争相抢掉落到地上的食物,她饿,尽管是已经滚满了泥土的食物,也能让她不自觉的咽下口水。
她太饿了,她需要,很需要吃食,如果不去抢,她就会因为饿的太久而虚脱死去,可她还不想死,每当她闭上眼就能看到母亲的鲜血溅落在自己脸上的画面,从那一刻起,父死母亡,她便一无所有了,她必须靠自己活着,去报仇。
“爷,在丢下去一个吧,人家想看他们抢呢~”
“好好好,美人儿想要的,依你就是了,反正他们的命也不值一提。”
又是一只鸡,她在算,在听,直到听到那双手上的长指甲摩擦到鸡肉上的掉落声,她便做好了一切准备,猛地抬头,一瞬间,在那些奴隶的注视下,轻功跃起,接着墙边的窗户三两下的接住了那只鸡。
她紧紧的握在手中,不顾一切的啃咬了一大口,这一刻她真的渴望自己能够有一张很大的嘴,能够吃下这一整只鸡,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落地,就一定会被那些饿的而忘记了人性的奴隶们撕扯。
“什么东西!这个小贱胚子竟然会武功?”
“爷~这个小贱人欺负人家,人家不管,人家要她赔我。”
“美人儿想怎么赔?”
“当然……是拿命来赔啊。哈哈哈。”
“不用担心,那些奴隶都是被我关的饿极了的,只要那个女孩掉下去,就一定会被当作食物撕扯。好宝贝儿你敢看吗?”
女孩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她同时也在不断的大口吃着手中的肉,或许是太饿的缘故,就连骨头都忘记吐出而一并嚼碎了吞入腹中。
坚持不住了……手被扯的发红,似乎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似乎是等待的太久了,楼上的男人直接拿来撑窗户的竹竿狠狠的朝下打击她的手,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掉入了张着大口的奴隶中间。
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就好像再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些奴隶血红色的双眼没有任何的人性而言,他黑色的长指甲好像一瞬间就可以划破我的肌肤,刺穿我的内脏。
钟月清太恐惧了,以至于大声的喊了出来,可当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的意识逐渐被冷风吹的清醒,耳朵传来虫鸣的声音,她的心态也逐渐放松下来。
额头的汗珠一遍遍的告诉钟月清,她又做了噩梦,还是那个场景,而那个场景正是自己童年最可怕的记忆,她尝试忘记,却因为仇恨,压力,而不断的烙印在脑海里。
这梦太过可怕,已经无法让她正常入睡,钟月清坐起身,穿上云靴,临走时扯下挂在那里的披风,还是那个位置,每每噩梦中惊醒,她都会熟练的闭上眼睛拿起那件披风。
披上,到外边去,去看看月色也好,吹吹冷风也好,总之,都不愿意在房中停留多一刻,噩梦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
今夜的月色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沉静,幽幽的像极了一池深潭水,黑暗而难以捉摸。
那棵海棠花树还是老样子,总是不开花,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从被宗师带到这里就从未见过它盛开一次花朵。
总是这样静静的,默默的,让人似乎很容易就忘记它的存在,却又在一次次怅然若失的安静中想起它。
她要离开了,那日面对宗师的问话,她毅然决然选择了接手那个任务,就是杀掉魔君,尽管这个任务看起来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可是宗师告诉她,只要她完成这个任务,那她就可以得到杀害她父母的凶手线索。
仔细想想,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了十七年的支柱,不就是为父母报仇吗?与其浑浑噩噩的不知所向,倒不如接受这个任务,魔君凶险,性极恶,可是爱好女色,所以身为万渊唯一的女性,她最合适。
就这样,望着起起落落的枯叶,就仿佛看到了身如浮萍的自己,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没有选择,只能被迫接受,可是她心底最深处,还是忘不了幼时自己的灵动模样,对一切都充斥着好奇和胆大,什么都不怕。
哪像如今的自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夜色渐深,唯有手中的酒相伴相随,她喝了一口,然后细细的抚摸着跟了自己多年的九翎玄玉剑。
身后传来傅云师兄的声音,钟月清抬头望向他,心中也是知道他为何而来,于是等待着他的开口。
“你真的决定了?要接受这个任务?你可知道魔君生性凶残,你极有可能死无退路。”
面对眼前满脸着急的傅云,钟月清只是静静的望着他,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目,好想定格在这一刻,傅云是除宗师外最关心自己的人,就这么望着,仿佛一瞬间看到了自己因为饿而偷东西吃,被发现时是他主动替自己领罪,还笑着给我桂花糕吃。
“你为何不说话?”
见钟月清迟迟没有开口,傅云有些恍惚,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在多看看师兄,这一看,突然发觉竟有些离不开了。”
“既然离不开,那就留下,我去替你跟宗师说清楚,不让你去,太危险了,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哥哥……”钟月清拉住他的衣袖,看着他,轻声喊道。
这一刻,她似乎可以短暂的忘记仇恨,忘记将要面临的极具危险的任务,只是同哥哥在一起,如同亲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