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帝姬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帝无双从帝宫的一处九尺高的红墙爬进来。
作为南栾的第一女将,估计谁也没有想到她从前也是一个顽皮得很的。
小时候父亲叫她看兵书,可是她常常爬围墙跑出去玩,这一身功夫她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没有忘记。
她按照记忆走回来无双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梨花海笼罩着这静谧的楼阁,看得出来在那精致的亭台楼阁中灯火若隐若现,纱帘也是用上好的千年冰蚕丝制造的,就是走廊上头的有些灯火都用的是凿空了的洞里头安放上一颗东海夜明珠就是成了。
而刚刚推开房门,一个紫衣少女就扑过来了,这样凄凄惨惨戚戚的叫唤了一声。
帝无双记得,这个少女的名字叫嬅鸢,是当年原主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随手捡回来的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作为公主,她最不缺的就是婢女,但是她唯一能够让嬅鸢留下来的名分也只能够是一个婢女罢了。
似乎当时原主的母亲,那位大街小巷中传闻雍容华贵,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和无双公主闹过。
毕竟这个粉饰太平实则暗潮汹涌的世界里面,卖身葬父的人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顾得上,这个世界莫不是有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了不是。
然而,帝无双恰到好处的却带回来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当做自己的贴身侍女。
因此使得两个人的关系愈来愈僵化,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那一位突然出现的流落在外多年的庶出公主帝清歌,略施小计就使得母女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了。
可是记忆中的一些事情,若是仔细去想想就可以知道了,暗处里头皇后娘娘还是帮着自己的女儿的,只是帝无双这个无双公主,的确是用自己这一身的聪慧,辜负了这天下无双的名号。
她总是不清楚皇后娘娘的苦心,反而还和一心一意策划如何成为嫡公主的帝清歌越走越近,以至于使得名声在外就是一个胸无点墨的草包。
她叹了一口气,学着帝无双以前的动作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本宫回来了。”
“一个守着无双楼的时候,有没有胡闹啊?”
嬅鸢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她露出来笑,“我当然没有胡闹啦。”
“不过……”小姑娘微微蹙眉,“只是大帝姬今天下午的时候来过,带了自己做的糕点,来问您在不在。然后我有些奇怪,今日殿下出去的时候,明明就是说是大公主请你出去吃饭啊,为什么如今大公主又这样问。”
帝无双微微一愣。
面前浮现起来帝清歌的模样。
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庶出长姐的清歌帝姬,实际上是生了一副好面貌,她喜欢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裙,衬得一张如同莲花一样清淡雅致的容颜,更加的颇有一种清冷之姿态,加上是拥有灵皇巅峰的实力,因此她素来都是东启帝都无数温文尔雅或彬彬有礼的公子的梦中情人。
而作为妹妹的帝无双,她聪明有余,却不知道用在有用的地方,被帝清歌哄着打扮成一个花绿呼哨的大婶她也不知道,还以为旁人使用和姐姐一样的眼神看待自己。
她笑了笑,“那嬅鸢和她说什么?”
“我说公主出去了。”
嬅鸢这样回答,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番实话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帝无双忽然感觉头疼,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女,从前的帝无双到底是怎么管教嬅鸢的,竟是教出来这一副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
作为南栾第一女将,她也不好意思用自己从前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大老爷们的手段来教育嬅鸢,这该如何是好,按照帝清歌的性子,恐怕如今皇后那边都知道了。
如此一来,也只能够见招拆招了。
然而事实告诉她,这未免是想多了。
原主倒也是一点都不辜负大街小巷里面的那些传言,的的确确是被冷落了十多年的嫡公主,就算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身体里面流着相同血液的东启陛下,和贤良淑德的皇后风氏,也只是大张旗鼓的派了禁卫军去皇城内外寻找,却没有来到无双楼看一眼,可真真是叫人寒心。
然而如今的帝无双却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也不仅仅是因为对于原主名义上面的父皇母后没有什么感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在多少年前知道了,皇室的亲情有多么的淡薄。
作为君离殇的时候,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南栾帝君的小皇子,生得格外的水灵,深受南栾帝君的喜爱。
然而后来还不是因为一句此子乃是天煞孤星转世,长大以后一定乱江山的预言,被活活的烧死在了烽火台上面。
而帝无双这样的亲情,也不知道是要好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嬅鸢给她续了续蜡烛,看了看天色,道:“殿下不如歇下吧,如今已经是差不多子时了。明日还要早起去抄写功课来着的,若是不早点休息的话,不晓得明天会被夫子如何责怪。”
听了这话,帝无双眼底沉了沉。
“夫子?”
“殿下莫不是忘记了,众多皇子皇女在八岁的时候就是可以开蒙了。殿下在那个时候,就算是不受宠,可是好歹也是皇后嫡出,因此自然而然也就得了陛下的恩典,使得您平日里面除了祈福以外,可以和别的皇子皇女一样的去御学堂上课。”
嬅鸢疑惑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这样认真的解释说。
“不去了。”帝无双听完这样道。
“殿下?”嬅鸢一惊,“这可是您跪在甘露殿前两天一夜拜求来的。”
帝无双笑了笑,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手中的毛笔,润了润笔锋,随后蘸了蘸砚台里面磨出来的劣质墨汁,工工整整的将和原主写出来无二的簪花小楷抄写在草纸上头。灯火下的那一张还没有张开的稚嫩容颜,却有了几分和平常不太一样的韵味。
“纵然是那样,又是如何?本宫说了不去就不去,难不成你以为父皇还会因为这一件事情特地的抽出时间来迁怒本宫么。他的心中,如今根本就没有本宫的一点位置,只要是一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了。”
这也是实话实说,帝无双去御学堂的时候,被人十分的轻视。
夫子毕竟也是东启陛下身边的大学士,就算是年迈了,可是一双眼睛也是精明的很,自然而然是看得出来帝无双只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加上有一些皇子皇女觊觎着她这皇后风氏嫡出的位置,被设计得多了,又是傻傻的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当然就会被认为是胸无点墨心术不正了,怎么会用嫡公主的待遇对待她?
如今她又不是曾经的帝无双了,又怎么会去自取其辱?
到还不如调养调养她的身子骨。
“那……”嬅鸢听着,试探着看她一眼,“奴婢去回了夫子,说殿下不小心染了风寒,御医说要好生养着多日,不得操劳,因此就不来御学堂上课了?”
帝无双笑了笑:“你看着办,若是做好了,本宫请你去吃一回周记灌汤包。”
周记灌汤包是东启帝都传承多年的老字号了,由周氏两夫妇独自经营,用的馅料都是通过了官方的渠道的,按理说这和其他的平民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周氏两口子,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
却是因着当年因为叛乱的太祖皇帝在末路的时候,得了两口子一笼简陋的灌汤包的救济,因此才有了今日的东启。
而后来叛乱平定,太祖皇帝赐下来金牌匾给周记,那段时间,两口子风光无限。
可是直到了今日,周记两口子依旧是在操持着自己小小的包子铺,因为价格公道,而且味道好,许多的达官贵人喜欢吃,遣了家中小侍从账房里面支了银钱去出去买,所以在东启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
而嬅鸢这个小姑娘,离开帝都去江南的时候有幸吃过一回,因此就心心念念着这个味道。跟了帝无双以后,每个月都会攒下钱作买一笼周记灌汤包的零用。
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记得,想来嬅鸢也是记得的。
果然嬅鸢眼眸中的疑惑不解尽数不见,笑了笑行了个礼:“是!”
帝无双只是轻描淡写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