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霏被馨儿吼得哑口无言，像是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顿时无地自容，连忙别开了头。

　　湮玥再次向宁思霏传音道：“现在，挡在你身前的最后的盾牌也消失了，滋味又如何？”

　　言语中的轻蔑毫不掩饰，宁思霏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双臂环胸，等着看她笑话的湮玥。

　　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取信于人，宁思霏便当湮玥的挑衅不存在，她只想将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传出去，可是现在有侍卫在场，她并不能对馨儿直言。

　　如果拐弯抹角的话，估计馨儿没听懂，侍卫就已经怀疑了。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湮玥好像终于恢复了一般，对侍卫说道：“宁思霏已经疯癫，以后不准人靠近冷宫，但也别苛待了她，毕竟是六公主的娘亲。”

　　说完，就拉着馨儿往外走。

　　宁思霏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连忙跑过去将馨儿一把抱在了怀里，刚要贴在馨儿耳边低语几句，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她想大声喊，却连“呜呜”声都发不出来，紧接着她听见了自己略带哭腔的声音，“馨儿，母妃对不住你，你以后好好当你的六公主，不要与母妃有什么牵扯了。”

　　馨儿僵硬的身躯陡然软了下来，眼泪扑簌往下掉，全砸在了宁思霏的脖颈，“母亲，你一定要好好的，即便我不能救你出去，我也会常来看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怨你，但你不要再做错事了。”

　　宁思霏觉得砸在她脖颈的不是眼泪，而是滚烫灼热的火油，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却将馨儿抱得更紧了，“母妃错了，母妃真的知道错了。”

　　而这一次，是她自己发出的声音，非湮玥逼迫。

　　馨儿轻轻的抚着宁思霏的背，宽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母亲切莫再称自己是妃了，即便是庶民，你也是六公主的母亲，不怕。”

　　宁思霏被馨儿的话说得热泪盈眶，频频点头，想到宁家即将万劫不复，她连忙提醒道，可她发现自己又说不了话了。

　　在她望向湮玥的一瞬间，脑海里再次响起了湮玥的声音，依旧带着浓浓的不屑，“镇国公合谋安王谋反，这不是谁逼的，这是宁家的选择，我告知于你，是想让你看着宁家万劫不复，仅此而已。”

　　宁思霏放开馨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混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萎靡而颓废。

　　她现在已经不敢去想湮玥是人是妖了，总之不是她能匹敌的，想着自己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跳梁小丑，就悲凉的笑出了声。

　　馨儿有些不明所以，还待再问，就听湮玥说道：“天色不早了，走吧！”

　　说完，就向馨儿伸出了手。

　　馨儿看了眼歪坐在地上的宁思霏，还是将小手置于了湮玥的掌心，转身离去了。

　　随着冷宫大门的关上，湮玥还是将最后一句话传给了宁思霏，“让馨儿觉得你还是一个母亲，是我对馨儿的慈悲，如果你还妄想其他的，等待你的便是诛心！”

　　最后这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宁思霏苦笑着，眼泪无声而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宁家万劫不复，已经是诛心了。

　　但她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看得通透，庙堂之争本就九死一生，宁家很早就做出了选择，即便她把消息递出去了，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偏偏这种无能为力，最是煎熬。

　　出了冷宫，湮玥就放开了馨儿，沉声问道：“我用最恶毒的方式报复你母妃，让你也被所有人都瞧不起，你为何不恨我？”

　　馨儿抬头望向湮玥，不紧不慢的说道：“因为我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原因，不管是好事是坏事，一定都是别人欠你在先。在整个后宫，唯有你与别人不一样，你永远都不会是先出手的那个人。”

　　湮玥看着半大的孩子，说出老气横秋的话，不禁哑然失笑，也为馨儿对她的茫然信任感到诧异。

　　想到接下来的朝堂动乱，血流成河，湮玥凝重的看着馨儿，问道：“有什么有想过离开皇宫，去过平凡的生活？”

　　“想过，可是皇宫就是我的家啊，我离开了，也总要回来的。”

　　生为皇家子孙，有些事是逃不掉的，即便馨儿只有五岁，却也明白这些道理。

　　湮玥又问：“觉得景王如何？”

　　馨儿歪头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太皇叔是父皇看中的人，肯定很好，但我和他接触不多，不知。”

　　湮玥点了点头，又问：“泓煜是个什么样的人？”

　　馨儿的眼里闪过不解和诧异，但还是老实回答：“四哥不是个好哥哥，他心思很重，还……还……”

　　“还和丽贵妃一起，害了很多人，其中大多都是未出世的皇子公主，是不是？”

　　馨儿轻轻的点了下头，“这些是我从母亲那里偷听来的，是不是事实，尚未可知。”

　　问完想问的，湮玥轻推了馨儿一把，“好了，回去吧，最近没事不要出惜羽宫。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不能掺和，也掺和不了。”

　　馨儿跑过来一把抱住湮玥，很是担忧的说道：“你不要有事。”

　　湮玥笑着弹了下馨儿的额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梅花宴的时候，你就称病不参加吧。”

　　“好，都听你的。”

　　馨儿没问缘由，她知道湮玥不可能害她，承诺完，她就松开了湮玥，一瘸一拐的朝惜羽宫走去。

　　回到昙华宫，玄空不在，却看到伍仁旭在正殿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即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伍仁旭的头也没有抬一下。

　　桌上，不仅有茶水，还有一沓厚厚的纸张，不用看就知道是千叶的手稿。

　　湮玥径直走到主位上做了下来，笑着揶揄道：“你说，待你出昙华宫的时候，外面那些闲人，会不会再传一段不堪入耳的风流佳话？”

　　伍仁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曾经不是有人就说过吗，说娴贵妃裙下之臣众多，说你连我这样的，都下的去口，简直是饥不择食。”

　　湮玥哈哈大笑，笑完立马正色道：“说吧，所来何事？”